孔樊东跟贺沐年说沈慈就在岛上时,发现他老板一点都意外,冷静到可怕。
贺沐年:“我知道。”
孔樊东:“那下面,咱们就……”
贺沐年摇头,望着静飘飘的湖面:“她不在岛上了。”
孔樊东:“刚才还有人在岛上看见她。”
贺沐年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鄙夷:“你的人已经惊动她了。”
孔樊东哑口无言,这么一想还真是的。
孔樊东闭上嘴,不再去猜测沈慈位置,他猜一句被他老板嫌弃一句。
贺沐年:“去搜湖上的船。”
孔樊东很快领会,带着人就去码头。
——
湖上的一艘游轮,正缓慢地驶向对岸,靠近船舱角落的位置蜷缩着一个人。
沈慈双目紧闭,呼吸急促,额头淡色的血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眼下一片浓影。
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攥住旁边的船栏,随着游船的颠簸,时不时地痛苦呻吟。
渐渐地,游船的速度慢下来,船上的游客不知缘由,纷纷站在栏杆处观望。
沈慈慢慢地睁开眼,瞥见旁边起起伏伏的水波纹,心底一阵恶心。
船主从驾驶室内出来:“大家安静,听我说!”
“临时接到通知,码头暂时管制,船只逐个靠岸,所以船速会变慢,需要停留一段时间。”
游客们不满:“怎么会这样,上船之前你也没说码头在管制。”
船主耐心解释:“有的时候靠岸船只太多,码头会临时管制,这就跟在路上开车一样,车多了总得控制一下。”
沈慈听完后咬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心底下落得凉凉。
船主为了不妨碍大家游玩的兴致,同意免费放几条小救生船,随意让大家在湖上划着玩。游客终于满意起来,三三两两地下了游轮。
很快,游船上就剩下沈慈一个人。
她坐在位置上,一动不敢动,如同被架在炙烤的火架上,额头的虚汗一直流个不停。
有风从湖面上来,吹落了鼻尖上的汗。
喧闹的四周,皮鞋声尤为显耳清晰,远及近地靠近,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落在甲板上。
声音到近时,沈慈睁开眼,半抬的视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封住,她扬了扬唇角,扯出个无奈的笑。
即使从一开始就预料到结局,那她也不后悔。
贺沐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或许是沈慈现在模样过于落魄、狼狈,他的表情有一丝不太平静的裂痕。
拧着的眉目,不解的神情,还有那蕴藏在某处一触即发的怒意,贺沐年心里很复杂。
他想不明白一点,沈慈为什么要走。
他蹲在地上,想要靠近些。
一米九几的身高,蹲下时正好与沈慈的视线平视,他伸手,摸上她满是虚汗的脸颊。
“为什么不听话?”
沈慈脸上的汗顺着他的指尖,没入他的袖口,顺着他的皮肤,交融到身体里某一深处。
沈慈别过脸去,看向船舱外面,嘲讽问:“听谁的话?你的吗?”说完像是故意要在贺沐年的骄傲上踩一脚似的:“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贺沐年皱了皱眉,大概不能理解沈慈这突如其来的叛逆是为何。
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他宣布结束这个所谓的逃亡游戏:“跑这么久,去这么多地方,你还是没走掉。”
沈慈唇色白得不能再白,她握着船栏,撑着身体,拉开与贺沐年的距离。
“明知道跑不掉,可我还是要走,贺沐年你知道为什么吗?”
贺沐年很认真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
沈慈觉得贺沐年简直残忍又天真,他一边做出那些让她无路可退的事情,一边又一无所知地问她为什么要走。
“贺沐年,说服自己相信——我不爱你了这件事,有多难?”
贺沐年听完,抬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嘴唇。
声音有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意。他极力地控制着,控制那些喷涌出来的从未经历过的感受。
“沈慈,骗人的话,说出来谁会信?”说着他手指重重地碾压她的唇瓣,硬是揉出几片血色来。
沈慈挥开他的手,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
“我敢承认我以后不会再爱你,你敢吗?”
贺沐年冷着脸,一言不发。
眼前渐渐看不清晰,她坐在甲板上的身体摇摇欲坠,撑着最后的力气她将这个男人的骄傲撕碎在地。
“贺沐年,像你这种自私自我,脾气又坏,霸道不讲理的性格,凭什么笃定我会喜欢你一辈子?”
湖上的风冲淡了贺沐年心里最后的忍耐,积累一个多月的愤怒,被沈慈扯出一个口子。
他猛地站起来,拦腰将沈慈整个人提起来。他力气大到惊人,拎着沈慈就像提是轻飘飘的棉花。
盛怒之下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情绪的宣泄。
他拧着沈慈的后脖颈,将她摁在怀里,低头逼问。
“以前是谁说只要不是我不要你,你这辈子绝对不会离开我半步。”
“是谁说爱我爱到死,连命不要都行。”
“你现在这副欲擒故纵的样子,又是给谁看,嗯?”
沈慈眼前昏黑,每呼吸一口都觉得痛。
她从未想过,以前她说给贺沐年听得情话,今天会被他原封不动地用来嘲讽奚落她。
她倾吐过的爱意是真的,如今他像是打她脸似的,侵数她的变心也是真的,他不懂得珍惜别人的爱意,他只懂得索要——当初你承诺给我的,哪怕死了,也要继续给他,继续爱着他。
耳朵一阵阵轰轰地响,她感到太阳穴直凸凸地跳着,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恶心。
张嘴想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吐了出来。
随即意识沉落,倒在了贺沐年的怀里。
沈慈突然晕倒,总算拉回贺沐年的一些理智,他顾不得擦拭身体,将人抱在怀里。
难闻的呕吐气味弥漫,混着她不断流出的汗。
贺沐年极度洁癖的习惯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伸手揩掉沈慈衣服上的赃物,像是说给自己听:“就算死了,也不能分开。”。
沈慈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头顶的白光照在冷冰冰墙壁上,消毒水味弥漫在四周。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发觉四肢沉重无力,微微偏头就看到坐在一旁沙发上的贺沐年。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男人一直默默在旁边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浅浅地对视上。
沈慈脑袋有点空,她睡了将近一天,初醒后意识迟钝,眼神也有点呆。
身体被冷白的床单包裹,柔软的发丝垂散在枕边,精致的脸颊更是瘦的没一点赘肉,睁大的眼睛的模样安静又乖顺。
——这副样子落在男人眼里,每一处都是惹人怜爱的。
贺沐年见她醒过来,从沙发上站起,可人还没靠到床前,就见沈慈漂亮的眼睛重新闭上,然后背向他转过头去。
一副不想见到他的样子。
男人的动作僵硬在半空,他望着沈慈,露出一副“你还有气跟我闹?”的表情。
沈艾在外面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进来。
一过来就见到他老板一脸不悦的样子,刻意不去感受这微妙的气氛:“我去叫医生。”
医生很快过来,做了一番简单的检查,很随意道:“人醒就没事了。”
说完这句话就收拾器具准备离开,转身见后面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满脸都写着对他医术水平的怀疑……
医生转回去,口气严肃许多:“病人生病体征已经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注意饮食清淡,补充足够营养。”说完,见身后的人偏移开身体,给他让出一条路。
医生走后,病房陷入诡异的静谧。
沈慈是懒得搭理人,不想看到他。助理等人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喘,生怕当炮灰。
“全都出去。”
几秒,病房里就剩下两人,沈慈看着窗外,贺沐年看着她。
“你在跟我置气?”
沈慈摇头:“没有。”她真没有只是不想看见他罢了。
贺沐年脸色终于缓和一些,他坐在床边,拿起一个橘子。
养尊处优地开始剥皮:“等病好了,我带你去一趟日本。”
沈慈转过脸,眼神疑惑。
贺沐年解释:“度假。”
说完他特地停顿了一下,留意沈慈的反应,但他并没有在沈慈脸上看到任何的欣喜。
贺沐年皱着眉头加了一句:“你之前说过想去。”
沈慈心里觉得可笑,这算什么?
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糖?
她很想知道,昨天贺沐年到底有没有把她那些话听进去,还是说他压根听进去也不放在心上,觉得她的话一点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