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诗词,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醒了本想装傻的杨北茉。
下班,回到家。
站在玄关处,杨北茉环顾着这间房子。
八年前结婚时,她和程星野一起选定了这里,然后开始装修,布置。
这里每一块地砖,每一件家具,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选出来的。
那时两人的父母还在打趣:“早知道你们这么情投意合,早早就让你们定下来了,何苦还拖延了这么多年。”
然而,他们不知道,杨北茉与程星野之间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谎言。
欺骗了父母,也欺骗了杨北茉。
垂眸掩去那些情绪,杨北茉从楼下开始,一点点收拾起了屋子。
屋里面有关她的那些东西,被她尽数收齐放在纸箱子里。
然后一股脑的扔进了门外的垃圾箱里。
等程星野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空旷,几乎寻不到半点杨北茉痕迹的‘新房’!
他站在门口,眉心紧蹙:“为什么把东西都扔了?”
杨北茉轻浅笑着:“旧了,也该换了。”
“再说,你那么喜欢苏雅,想来不久就要结婚了,这里再有我的痕迹不合适。”
“你,该干干净净去迎接新人生。”
听着杨北茉的话,程星野喉咙哽了瞬。
“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
杨北茉停顿了瞬,露出身后的行李箱,“只是,我要搬走了。”
程星野眸色沉了一下:“房子找好了?”
“嗯,距离幼儿园很近,通勤更方便。”
杨北茉说着,朝程星野走来,本想抱抱他,又觉得不合适,最后只是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再见。”
说着,她就越过程星野往外走。
男人拉住她:“我送你。”
“不了。”杨北茉拒绝的果断。
程星野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坚定的眼,一时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只能目送着她离开。
杨北茉拖着箱子一步步往前走,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回头。
可行到半路,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却没想到程星野还站在门口。
她眼中不由酸涩,涌上些泪意。
迎着阳光,杨北茉挤出个很温柔的笑。
“阿衍,要幸福。”
哪怕没有我。
……
去到新房。
杨北茉坐在寂静空旷的屋子中,思索着该怎么告诉父母自己和程星野离婚的事。
消息还没发出去,却是先接到了母亲的短信。
“柠柠,妈已经从那里搬出来了。”
看着这行字,杨北茉顿住。
母亲从那个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里搬走,就代表着,那里也不再是她可以依靠的家了……
父母离婚,她失去了一个家。
和程星野离婚,她又失去了一个家。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做她身后的支撑了。
积压了好久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杨北茉趴在床上,无助地哭起来。
低低的啜泣声在整间屋子里回荡。
直到此刻,杨北茉才终于明白那句话——
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泛白的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了杨北茉的眼睫上。
她微微皱眉,抬手遮住。
今天是请假的第几天了?
杨北茉记不清,只记得这几天她像是陷入了沼泽,慢慢下陷。
半晌,她慢慢坐起身,一把拉开了窗帘。
出太阳了。
杨北茉眯着眼怔怔看着。
或许,她也该开始新生活了。
学着去适应,没有程星野的生活。
简单收拾了下后,杨北茉出门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她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直到车停在她和程星野共同的家门口时,才发现自己说错了地址。
“师傅,我导航错了,您能再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没问题,你要去哪儿?”司机问。
可杨北茉却愣住了。
她突然就想不起来自己住的地方叫什么了。
许久,杨北茉轻声说:“去人民医院吧。”
就在司机打转方向盘的那一刻,一辆黑车和出租车擦肩而过。
杨北茉一怔,视线控制不住地跟着看过去。
她认得,那是程星野的车。
而曾经专属于自己的副驾驶上,坐着苏雅。
心狠狠疼了一下,她刚走,他就带着苏雅回家了吗?
出租车渐渐驶远,一拐弯,杨北茉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人民医院。
心理诊疗室。
杨北茉躺在诊疗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大片大片的白,面无表情。
若此刻程星野在这儿,一定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毫无生气的人,会是杨北茉!
可惜,这就是现在的她。
“你的状况为什么又严重了?”心理医生看着刚做出来的检测表,眉头微蹙。
杨北茉坐起身看他:“有多严重?”
“再这样发展下去,你很快就会……”
说到这儿,心理医生停顿了瞬,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心理疾病和其他病不同,相比起身体上的损伤,更多的是心里的积压。
很多人承受不了,会选择极端的方式。
即使已经看惯,但此刻看着杨北茉,他还是有些不忍。
杨北茉却好像从他的沉默里看出了什么。
“那还有办法治疗吗?”
心理医生点了点头:“不要所有事都一个人扛,学会表达,让自己开心起来,这比什么药都重要。”
学会表达。
杨北茉轻喃着这个词,走出了心理科的大门。
她身边朋友不多,各有各的忙碌。
一时间能想到的,竟然只有亲人。
杨北茉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迟疑了很久,还是选择给自己母亲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她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
“妈,我和阿衍……离婚了。”
杨北茉以为她妈会问原因,但唐母只说了几句话:“决定了的事就去做,不要后悔。”
“妈这辈子就是顾虑太多,临到了才为自己活了一回。”
“女儿,妈不希望你到妈这个年纪,才后悔。”
没有质问,没有责怪,只有简单的希望。
挂断电话后,杨北茉头一次感觉到了轻松。
她的笑容也有了几分真心,不再全是虚伪。
可这样的笑,只有一瞬,就在下一秒霎时僵硬。
几步外,妇科科室门口。
苏雅挽着程星野从中走出,一脸笑意:“阿衍,医生说我身体很好,我们可以准备要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