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的高知家庭,精英教育出身,疯能疯到什么地步?
但现在,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即将用对待仇人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儿子,而神色居然还有些憧憬的云岚,一股寒意从楼寂的心底升腾而起。
一个多智进妖的孩子长年生活在这样扭曲的家庭和教育环境中。
很难让人想象他在受了刺激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楼寂总觉得云岚好像是遗漏了什么。
——现在的靳识川已经是一个思想成熟且独立的成年男性。
但她还在试图使用从前的手段把靳识川给驯服。
楼寂这般想着,下颌线紧绷着,看着云岚的绿眸凝了凝,薄唇轻启,开玩笑说要在合同上再加上一条要求。
等他带着裴眠离开之后,请务必阻止靳识川寻找他们在国外的行踪。
当年宋婉乔态度强硬的离婚,被迫净身出户。
独身来到国外之后,先是去餐馆打工,后来靠着自己攒下的本金开始创业。
宋婉乔家境本就普通,但成绩优异,和裴父是大学同学。
但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当年嫁给裴父也是各种被裴老太太阻挠,经历了重重困难。
即使是在她和裴父结婚之后,裴老太太还是给裴父寻来了张媛之后她更满意的“儿媳妇”,更不要提她怀了裴耀之后。
裴父说他那晚喝多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是两个人的婚姻,第三者和孩子,两人居然是最后才知情。
宋婉乔领养他,一边创业,一边供楼寂读书。
硬生生的把一个街头混混给送到某常青藤高校。
因为从小的经历,楼寂不知道比同校的其他学生的耐性高了多少。
他这人最会的就是迂回婉转,情商高,杀伐果决,是个天生的商人。
他大学毕业进了宋婉乔的公司帮忙之后,宋婉乔的事业有了明显的起步。
其实他和宋婉乔的生活刚平静的没几年呢。
所以,不想再去花费精力去应对一些难缠的对手。
云岚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便开始哈哈大笑。
她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一样,许久才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看着楼寂,傲睨自若的缓声开口。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生的儿子,我自己心里清楚。”
她看着楼寂,笑意盈盈:“他这个人尊心非常的强,骨子里的骄傲是不会让他做出这种事情的。”
“而且我相信,这次之后,他就再也不敢犯这种错误了。”
云岚语调轻松,说着,偏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楼寂。
半开玩笑似的开口:“说实话,你当时选择来找我谈判,而不是直接把裴眠给抢走,我还是挺惊讶的。”
毕竟就楼寂从小到大的经历而言,他没什么道德底线可言,应当是最会做些强抢的事情。
楼寂闻言,微微低头掩饰眼底的情绪,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您说笑了,这些年索菲亚把我教育的很好,我早就已经改邪归正了。”
他说着,抬头不卑不亢的看着云岚,半真半假的露出一个笑容:“而且这里是华国,我也不是人贩子。没安安稳稳把我的妹妹带走之前,我可不想被驱逐出境。”
他话音落,云岚有些欣赏的看了楼寂一眼:“裴眠的妈妈倒是一个有本事的,裴家白白错失了一个贤内助。”
“这是他们的福气。”楼寂笑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起身开口:“那既然事情已经谈好了,我也就不打扰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云博士工作之余也要注意身体,早些休息。”
楼寂说完,手扶着身前的扣子上,对着云岚微微颔首。
云岚看着楼寂,思量着什么,轻点了一下头,楼寂跨步往门口的方向走。
路过云岚身旁的生活,云岚轻声开口,把楼寂给拦住。
“宋婉乔再有本事,也架不住你天资聪颖。”
而且,他软肋太多,如果能当作一个下属使用的话,很容易被操控。
某次她去顶楼给那位大boss送月度报表的时候,在boss桌上看见了一本还没来得及合上的相册。
里面夹着的,满满当当,全是刚才那女孩儿的照片。
无法反抗老板,那她就逗逗老板娘解解馋。
*
电梯无声的上升,而裴眠的心脏却极速下降,坠进深深的电梯井里面。
好半晌,一直等电梯门再次打开,裴眠才从恍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裴眠从电梯里出来,沉默着跟着指示牌,往靳识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原本裴眠是打算直接把文件夹直接交给靳识川的秘书就离开的。
但是过去了之后才发现,整个秘书办公室都是空荡荡的,工位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好?”
“有人吗?”
整层楼都安静的厉害,空的能听到回声。
裴眠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周围,最后,视线落在秘书办公室的尽头的那扇防弹玻璃制成的深色门板上。
一大扇科技风的玻璃门和玻璃墙面映照着女孩娇小的身影,裴眠的目光在那扇门和写着总裁办公室的名牌上停了几秒。
红唇轻抿,抱着文化袋,谨慎的抬步上前。
裴眠的脚步停在门口,看着眼前金属质地的门把手,犹豫半晌也没下定决心把门推开。
她眉头轻拧,想着直接把文件袋从门缝里塞进去算了。
但人才刚蹲下去,玻璃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被西装裤包裹着的两条长腿突然出现在眼前,裴眠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直接摔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文件袋掉到她脚边,裴眠手撑在身后,有些惊恐睁着一双漂亮眼睛仰着头看着靳识川。
看着被吓得直接坐到了地上的女孩,靳识川脸色微沉,啧了一声,直接弯腰,把裴眠整个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声音不爽的骂道:“这都能被吓到,笨死你算了。”
*
“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办公室里,裴眠坐在与周围冷硬环境格格不入的云朵沙发上,还有些没想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瞬移到这儿来了。
一直等靳识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裴眠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身西装,颧骨上贴着一枚创可贴的靳识川,有些憋屈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直接说她不进来的原因是因为不想见他吧。
毕竟她今天是替楼寂以合作商的身份来的,怎么说对靳识川的态度也要放尊重一些。
于是打着马虎眼说道:“我是来帮哥哥送——”
裴眠边说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边,却摸了个空。
意识到什么,裴眠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份相当“重要”的文件还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面呢。
裴眠眼皮一跳,连忙小跑过去把文件袋捡起,然后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硬着头皮把文件袋递给靳识川,特意弯腰,双手奉上。
开口,把刚才那句说了一半的话给补充完:“…送文件的。”
“……”
靳识川冷着一张脸看着她,视线没有分给她手上的文件袋半点儿。
空气沉默半晌。
就在裴眠绞尽脑汁的想要再说几句好听的话出来的时候。
阴沉着一张脸的靳识川忽然笑了,开口说话时,话音里的讽刺的意味明显:“哥哥?叫的还挺亲的。”
“……”
裴眠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尴尬到一种境界后,裴眠就感觉不到尴尬了,只想摆烂。
她直起身子,木着一张脸把文件袋扔到靳识川的身上。
什么狗屁尊重不尊重的啊!从她进到这家破公司那一秒开始有人尊重过她吗!
她知道她就是一个小炮灰,但炮灰也有炮灰的尊严,不带这么耍人玩儿的!
他到底是反射弧太长还是她说话他听不明白啊!
反正文件也已经送到了,裴眠气的要死,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了,直接转身就要离开。
但脚步才刚刚迈开,一道大力揽上她的腰畔。
裴眠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栽,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就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靳识川声音里带着风雨欲来的趋势,冷得几乎可以凝结出冰寒。
但偏偏他说这话时,搂在裴眠腰上的手臂都在颤。
“你又想跑去哪?!
男人胸膛的温热透过单薄的衣物传到裴眠的脊背上,他搂住裴眠的动作急躁,结实的胳膊像是注了铁,紧紧的锁在裴眠的腰畔。
耳边响起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和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裴眠挣扎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出来,就被他的这句话吓得直接傻在了那儿。
怀抱被填满的滋味靳识川太久太久没有体验了,一时间得偿所愿,靳识川低着头,搂在裴眠腰上的胳膊紧了紧,高挺的鼻梁轻轻蹭过女孩耳后的白嫩肌肤,竟然有些鼻酸。
他极力控制着想要把整张脸颊埋在女孩颈窝,汲取她的味道的冲动。
克制的抬起头,虎口半强迫似的捏住裴眠的下巴,让她偏头,看着自己的双眼。
“说话。”
靳识川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哑。
“说…说什么?”四目相对的瞬间,裴眠的心跳速度不受控制的加快,她紧张的撇开目光,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么久没见,你都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得吗?”
靳识川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急切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面对一个忘恩负义的“渣男”。
“我…”
而裴眠依旧是那一副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的闪躲状态,连靳识川的眼睛都不敢看。
看着女孩那半张粉粉白白的侧脸,舌尖抵过泛着痒意的虎牙,靳识川不爽的啧了一声,深呼吸,一句话说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你摸着良心说话,我从前哪里对不起你?就剩没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
“当年为什么要从我身边逃走?给我一个理由,裴眠。”
说到最后,靳识川的声音轻到近乎呢喃。
再也克制不止的把脸颊埋在女孩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急促的打在裴眠肩膀,他像个瘾君子一样,深深的嗅着女孩身上的味道。
男人脊背弯下,露出脊椎骨微微凸起的后颈,那线条看起来居然透出了几分脆弱感。
实际上,靳识川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强大和淡然。
在失去裴眠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靳识川焦躁、失眠,裴眠离开时候的决绝表情像是噩梦一样占据着靳识川的脑海。
好不容易睡下又很容易被惊醒,胸口痛得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剜去了一块。
靳识川话音落,裴眠的瞳孔紧缩了一瞬间。
要她说什么?
说她从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以后会爱上他。
然后他会因为喜欢上别人间接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所以自己为了活命,才计划着离开的吗。
裴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靳识川的问题,只知道这些话是一定不能说出来的。
因为太不正常了,裴眠都怕自己说完之后靳识川会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
裴眠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想要随便找一个理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算了。
靳识川却忽然开口了,语气有些奇怪:“你身上什么味道?”
像是奶油掺杂着炼乳的味道,好甜。
靳识川想着,高挺的鼻梁在裴眠颈窝里轻蹭着,薄唇有一下没一下的擦过裴眠的肩,带起一阵淡淡的酥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