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多吃点。”
小蝴蝶竖起个三：“要吃三碗。”
“可别。”许英芝笑道，“你那点小肚子，吃不了那么多。吃多了不消食，喜欢吃姑婆明天给你做。”
陆司擎在旁边看着小蝴蝶，不由分神，小蝴蝶身体不好，他总感觉她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大多数时候，小蝴蝶也很安静，可是在南初这里，孩子完全不一样，陆司擎从来没见过这么活泼的小蝴蝶。
南初……比他要好么？
陆司擎想起这两年，小孩子从当时那个小不点，到现在有快有他膝盖高，忽然之间就生出了一种失落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他格格不入，陆司擎正好也要走了，便插话跟小蝴蝶告别。
陆司擎小蝴蝶天天都能看见，没那么舍不得。陆司擎要走，她干干脆脆的说了一句：“爸爸再见。”
他摸了摸她的头，随即就往外走去。陆司擎将车从许氏后院开出去的时候，却看见南初就在门口等着，他路过时，她敲了敲他的车窗。
陆司擎放下车窗，再次看了眼时间，礼貌问道：“还有事？”
南初说：“聊聊？”
她看陆司擎不停都看着时间，大概急着走，南初突然极浅的笑了笑。
“笑什么？”陆司擎问。
南初笑的，无非是，陆司擎并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她又怎么会那么快让屈琳琅如愿，他没下车，她就站在车旁，说：“这一次，小蝴蝶是没什么事，只是运气好罢了。你我都清楚，屈琳琅有责任。”
“我知道。”所以南初要给小蝴蝶换老师，陆司擎才没有插嘴。他也不是没有责怪过屈琳琅，但当时他也在家里，责任确实不能完全怪在她一个人身上，“可是在你出现之前，陪伴小蝴蝶的一直是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因为这一次意外，抹杀她的付出。”
“不是因为她是你女朋友？”
“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偏袒她？”陆司擎不悦道。
南初想，大概屈琳琅一开始的付出，确实尽心尽力，只是在女朋友这个位置上，就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了，人性自私是本能。
而陆司擎哪能那么快察觉到屈琳琅的变化，一个自己信任的人，谁又无缘无故会去怀疑。
南初深深望了陆司擎一眼，说：“事不过三，即便我把小蝴蝶的抚养权给了你，但要是再有下一次，小蝴蝶就不归你了。”
陆司擎眼底浮出怒意，却因为这一次理亏，忍耐了下去：“小蝴蝶跟了我两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意外，没有人比我更在意她。”
南初垂下眼皮，时间已经不早了，够屈琳琅怀疑了，她就没有再挡住陆司擎的去路。
她也打算回屋子里去了，一转身却看见叶晨曦在她身后站着，叶晨曦说：“又不欢而散了？”
“我想或许是的。”
“因为那个女人？”叶晨曦问。
不完全是，也不完全不是。
“都说男人一辈子只会爱一个女人，只会为一个女人改变，你说陆司擎怎么就是个例外？”
南初说：“他是情种。陆司擎不是个坏男人，他只是站在男朋友的位置上，理所应当的对他的女朋友好。他每一次，都这样的。爱情……你觉得最值钱的是爱情吗？”
叶晨曦笑：“姐，爱情是至高无上的。”
南初也笑：“是你太年轻了。”
能够让人互相依偎往后走的，从来都不是爱情，或是背后的陪伴，或是三观的契合，亦或是一个灵魂对另外一个灵魂的救赎，千千万万种白头偕老的原因当中，没有一个，是纯粹的爱情。
所以南初依旧爱陆司擎，却也从没想过主动选择陆司擎，起码暂时没有，她的人生并不是非要有陆司擎替她划上句号不可。
而陆司擎对屈琳琅，是纯粹的爱么？还是在他太孤独之时，找到了一个他以为可以救赎他的灵魂？当时他身在谷底，是否想抓住一根将他从寂寞当中带出去的救命稻草？
“你跟陆司擎怎么样倒是无所谓，就是小蝴蝶怪可怜的。”叶晨曦说，“她知道你跟陆司擎关系不好，所以哪怕她很想你们一起的时间可以久一些，她都不敢提。”
南初没有再回她，她带着小蝴蝶上楼休息，小蝴蝶直接爬上了她的床，琳琅老师不跟她睡，但是在妈妈这里，就没有关系啦。
她也是在跟南初相处之后，才知道妈妈原来可以这么好的，之前她总觉得琳琅老师那样，已经足够好了。
而南初一边哄睡，一边发了一条朋友圈。
只是她拍的菜的照片，起码除了屈琳琅之外，所有人看到的是这样。
而屈琳琅在等了陆司擎许久之后，终于等到了陆司擎回家。因为小蝴蝶的事，陆司擎今天对她也没有那么热情。
她心里难受极了，她不喜欢他冷淡的模样。屈琳琅从他身后抱住他，陆司擎却挥了挥，头疼说道：“小蝴蝶受了伤，我没心思。”
屈琳琅想问陆司擎去哪了，可又觉得聪明的女人，没必要寻根究底，那只会惹人嫌，于是她什么都没有问，说：“那你先去休息。”
陆司擎进了卧室，屈琳琅却依旧在沙发上坐着。她漫无目的的刷着朋友圈，然后她僵住了。
照片里，无意间入镜的男人的手，是陆司擎的。
306
一时之间，屈琳琅有些发懵。
她甚至来不及震惊，陆司擎居然去找了南初。
屈琳琅不敢相信，反复确认，那只修长的手，确实的陆司擎的。
她讨厌南初，却从来不在意，她和陆司擎的过往。她一心一意的肯定，陆司擎不会瞧上南初。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
南初第二天醒来，带着小蝴蝶在许家好好逛了逛，两人在阳光下，翻着南初过往的相册，小蝴蝶一页一页的翻着，看这张夸妈妈漂亮，看那张夸妈妈身材好。
然后她突然指着一张照片说：“有爸爸诶。”
南初有不少照片上，都有陆司擎，她并没放在心上，笑着正要跟小蝴蝶说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拍照时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当年她和陆司擎感情还好时的故事，她并不排斥让小蝴蝶知道，相反，这种融洽的毫不遮掩的介绍，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我们当初也很好，只是现在分开了……”
南初话未说完，声音戛然止住。
照片上的她，很小。那是她刚回许家，许英芝给她拍的照片，她留着及耳短发，稚嫩而又冷淡。
小蝴蝶说的爸爸，只是很远很远，站在人群里的一个更小的男孩子，他当时刚刚上中学，比旁边成年男人们要矮上一头，他透过人群缝隙看向她，笑得一脸阳光。
饶是南初看过这么多遍相册，也从未认出，这是陆司擎。
南初记得许英芝当天晚上还说：“陆家那根独苗苗，平时最不爱凑热闹，今天居然也跟他爸妈跑过来看你。也不上来跟你打招呼，不知道是不是害羞。不过这根独苗苗，以后大概是个有企图的。”
只是当时南初没放在心上，也不知道陆家那根独苗苗是谁。
小蝴蝶这样一提，她才想起许英芝那番话。
南初也就顺势想到了，那一天，她其实心情很差，也很茫然，她不确定到了许家，就一定比孤儿院要好。
她在跟着许英芝应酬之后，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后来来的几个小男生想坐过来，然后被另外一个男生阻止了：“你们干嘛去打扰她？看不出来人家想一个人静一静？”
“陆小少爷，这又不是你媳妇儿，你自己就说这心疼是不是莫名其妙。”
“我做好事行不行？”
“得了吧，你像思春，像个屁的做好事。”
男孩儿被怼得没了声音，半天才说：“你真能想象，我思春也不至于思她啊，咱们圈子里又不是没姑娘。”
最后那几个男生，到底没有坐过来。而南初当时不习惯跟这些人接触，始终没有抬头看过去一眼。
“爸爸在看你。”小蝴蝶说，“笑得好傻。”
南初收回思绪，没有说话。过去的事情，大多数都湮没在了记忆深处，平时很难想起这些细节。
“爸爸小时候长得也好漂亮，小蝴蝶像爸爸。”
“嗯。”南初温柔的说，“小蝴蝶也很漂亮。”
两人继续往后翻照片的时候，南初的手机响了，打电话来的居然是王励肆的助理，他说：“屈琳琅约我谈你和陆总的过去了。”
南初想，屈琳琅比她想象中还要沉不住气，南初甚至只是顺道布置了点场景，她甚至都没有花心思，她就坐不住了。
她没回他，柳助理自觉道：“许小姐，你和陆总的过往，我恐怕不太方便说，也不太了解，要不我把地址发给你？”
南初依旧没有说话，柳助理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但还是把地址给发了过去。末了又委婉的提醒说：“最近王总，经常发呆。”
“是吗？”
“许小姐，你可能不清楚，王总其实，没谈过什么恋爱。这头一次……可能情绪不稳定。”
柳助理好歹也是跟了王励肆很久的人，从那天王励肆让自己给南初买红茶，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可从来不让自己，给别人办事的。
南初看着柳助理发过来的地址，下午的时候，出了趟门。
屈琳琅在推开包厢门，看见南初的那一刻，不由得僵住了。
“请坐。”南初对着她笑了笑，又温和问了一句，“要喝什么？”
“怎么是你？”屈琳琅警惕道。
“你想知道是跟陆司擎的过去，没有人比我们当事人更清楚，看样子你不会去问陆司擎，那只好我来给你解答。”
屈琳琅当然不会问南初，那样未免也太掉价了，她转身要走，南初说：“屈小姐觉得陆司擎爱你吗？”
“你什么意思？”她回头看向南初。
见南初迟迟不开口，屈琳琅也出手了：“就算陆司擎不爱我，他喜欢的人也不可能是你，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不要你？”
“屈小姐当真听过我们当年的事情么。”南初声音很柔，比起她的直接冷言冷语，像极了容易被伤害的一方，只是每一个，都是插进屈琳琅身体里的刀，“如果你知道当年我和陆司擎的事情，那你应该清楚，当年，陆司擎跟我见的最后一面，他下跪求我，跟他一起走。我没有，所以他恨我。”
“不可能。”屈琳琅几乎是当场否认，“陆司擎才不是会那样低声下气的人。”
“不如你去问问，陆司擎在我身边低声下气的次数。”南初有些可怜的看着她，“他只是不对你这样。”
“你骗人，你骗人，你只是想要我们分开。”屈琳琅的眼泪落下。
“我不是想，而是你们没有可能了。”南初说，“我给过你机会，但你没有珍惜，现在我容不下你，你可以选择现在自己走，要么，被我逼走。”
南初站起身子，她体贴的抽一张纸递给她，南初其实并不喜欢为难女人，女人这样苦，何必苦苦相逼，只是屈琳琅到底触及到了她的底线，“我说的这些，你可以回去跟陆司擎求证。”
“至于陆司擎喜不喜欢你，或许吧。但是当年，我和小蝴蝶之间，陆司擎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我。”
屈琳琅闭上眼睛，她永远比不上小蝴蝶。
南初缓缓说道：“你说我是一个抢别人男朋友的烂人，屈小姐，你真认为，陆司擎……我真需要花心思抢吗？”
她目光平和，却让屈琳琅，心底一颤。
307
屈琳琅之前，从来不相信南初的，可是此刻，眼见着南初的平静，她反而开始怀疑起陆司擎来。
陆司擎从未说起过南初，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三缄其口，避而不谈，真的是放下了么。
她死死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眼底流露出的，是毫不遮掩的厌恶、憎恨，以及忍耐不住的泪水。屈琳琅勉强坚持说：“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一个字，你只是嫉妒陆司擎对我好。”
屈琳琅始终没有接过南初手上的纸巾，仿佛那是代表尊严的底线。南初看着她的眼神当中终于带了丝怜悯，她伸手替她擦了眼泪：“还有一件事，我也一并告诉你，我和陆司擎的路，是我亲手斩断的，我们不会再在一起。我要你走，却从不打算勾搭陆司擎。”
“等你走后，逼走你这事，我会跟他坦白。”南初看着脸上逐渐失去血色的屈琳琅，声音越发柔和，说，“我也知道你离开他会很痛苦，我最开始，一直想成全你们。可是你野心太大了，你不仅想要陆司擎全部的爱，你还想要他全部的财产。”
屈琳琅否认道：“我没有。”
“别急着否认，屈小姐，从你在我面前提起给小蝴蝶生弟弟妹妹的事情，我就知道你有。人都是贪婪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的打算，你没必要隐瞒。”南初说：“想不想知道，陆司擎是怎么答应我的？”
谈起给小蝴蝶要个弟弟妹妹的事，屈琳琅当时只不过是为了当面挫一挫南初的锐气，谁能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屈琳琅哪里还愿意听下去，她擦干眼泪，转身，冷冷说：“我要走了。”
“我跟陆司擎约定好，在小蝴蝶成人之前，他都不会再要孩子，并且他财产的百分之八十，在小蝴蝶十八岁后，就会全部转让给小蝴蝶。”
屈琳琅终于忍不住道：“你跟陆司擎都分开了，凭什么对他的财产指手画脚？”
南初笑了，浅浅淡淡的，乍一看带着几分宽容的温和，实际上却是笑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呢，屈小姐，你我出发点都是为了各自利益。你想从陆司擎身上得到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而我不过是为了保全原本就属于我女儿的利益不被你抢走。我们之间唯一的区别是，我有那个本事，你没有。”
我有那个本事，而你没有。
屈琳琅被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
她真不想有那个本事拿捏住陆司擎么，不，她想，她只是做不到。
屈琳琅要是有本事，绝不会让小蝴蝶再跟着陆司擎，她越爱陆司擎，就越接受不了他跟别人的女儿。
只是做不到的人，是不愿意扯开她是弱者的遮羞布的，反而会用道德跟分寸来绑架他人：“南初，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么？”
那么，一个女朋友，在还没有成为妻子的时候，又凭什么想算计陆司擎的财产，又有什么资格不满陆司擎对财产的分配？
“如果没有我，陆司擎可能还在过苦日子。你以为他如今的所有，是怎么来的？”
南初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屈琳琅咬着嘴唇，是觉得憋屈到了极点。
她约的明明是柳助理，来的却是南初，这也让她生出埋怨，如果来的是前者，她根本不需要被南初羞辱。
屈琳琅当即就去找了柳助理。而柳助理在看到她时，并没有一点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来找他。
“陆司擎跟南初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让她自己来告诉你，肯定比我知道的多。”柳助理客气的官方道。
“陆司擎如今的一切，跟南初有什么关系？她不是仅仅只在陆司擎初期帮了点忙？”
柳助理依旧很客气：“如果只是随手一帮忙，就能让陆总能有如今这般不错的生活，那就不是做生意了。许小姐付出的，当然不可能只有一点。可人脉毕竟还是许小姐的，她能让陆总日子好过，自然也能让她日子不好过。”
屈琳琅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太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