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倏然传来一阵脚步身,一簇瘦小的身影笼罩在眼前,沈哲楠缓缓抬头,泪眼看去,入眸的是许安然一脸心疼的脸。
许安然得知这个消息,偷偷的翘了一天的课,从学校后院梧桐树那边的栅栏,翻墙偷摸摸的逃出了学校,只为来看沈哲楠一眼。
她白色的校服上留下了翻墙后的一层层黑色的泥印,还有划破的膝盖上那一条条泛红的ๅๅๅ伤疤。
可是许安然却毫不在意,她撩开胡乱贴在脸颊上的发丝,缓缓蹲下,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紧紧的将蹲在地上的沈哲楠抱在怀里:“哲楠哥哥,你别伤心,伯父伯母去了天堂,那里没有伤心和痛苦,你以后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会永远爱你,永远都不会离开!”
她说她会永远爱自己,她说她永远不会离开……
在那一瞬间,沈哲楠像是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看到了一束耀眼的光芒。
许安然走进了他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许安然是他那一刻最强大的安全感。
他就那ʟʟʟ么趴在那个温暖瘦小的怀抱里,肆无忌惮的哭出声音。
可是如今……
沈哲楠缓缓低眸,看着身前这一具烧焦的尸体,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坍塌似的。
“许安然……你不是说你永远不会离开吗?”
“你不是说会永远陪着我的吗?”
沈哲楠紧紧的捂着自己剧烈发痛的胸口,整个身子都在痉挛,怎么会痛成这样?
为什么,此刻他会痛成这样?
“安然……”
倏地,身后传来童玥清尖锐刺耳的声音。
沈哲楠回头,就看到童玥清和张雪晴两人,朝着这边走来。
“哲楠,这……这真的是安然吗?”童玥清看着一脸悲痛的沈哲楠,神情有一丝诧异的在他身边蹲下。
而后童玥清眼睛瞟着床上那具烧焦,面目全非的尸体,心中隐隐一阵得意。
为了确认许安然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亡,她特地赶来。
那天童玥清本身就已经策划好请人弄死许安然,没想到这个女人自行了断了,倒是还替自己省了心思。
终于了结了一桩心愿,童玥清眼透着得意,现在许安然死了,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沈哲楠,她想得到的一切,终于即将到手了。
想到这,童玥清止不住的开心,看向神情及其悲痛的沈哲楠,她却刻意挤出几滴眼泪:“哲楠,你别伤心了,既然已经确认尸体是安然的了,现在赶紧送去火化,早点安葬,让妹妹入土为安吧!”
童玥清看着那具烧焦是尸体,眼底满是厌恶和狠厉。
她巴不得许安然快点消失在她眼前,连尸体都觉得碍眼。
第十六章 陌生的沈哲楠
“三年前,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许安然为了嫁给我唆使许国辉派人打掉的吗?”
沈哲楠倏然站起身来,一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质问。
童玥清愣住,脸色青白,过去几年,沈哲楠从未对这件事有过质疑。
“欢嫂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安然自杀那天,你们说了一些什么?”
沈哲楠一下一连串质疑,句句刺在童玥清的心口,以至于她徒然的心慌起来。
许安然是不是和沈哲楠说了什么……
童玥清片刻迟疑后,迅速收敛起脸上的慌乱,反应过来,瞬间哭的梨花带雨。
“三年前我亲耳听见安然要她爸爸将我们的孩子打掉,欢嫂从小就对我很好,她死了我也很难受,警察已经证实她是自杀,哲楠,你怎么会觉得她的死和我有关呢?”
说到这,童玥清握着沈哲楠的手臂,哭的更加厉害。
“没错,安然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我,以前她就嫉妒我陪在你身边,但是我从未有过害她的心,那天,她原本是想拉着我一起去死,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现在我也已经死了!”
往日看到童玥清哭的这么委屈,沈哲楠一定会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
可是这次他没有,甚至在这一瞬间听见她的哭声有那么一丝厌倦。
沈哲楠此刻视线仍旧停留在病床的那一具尸体上,一眼都没有挪开。
他收回被童玥清握着的手,站直身子,心头的痛感已经麻痹。
沈哲楠挪了挪僵硬的步子,起满水泡,伤口灼痛的手一把抱起床上的尸体,面无血色的看向身旁的秦屿:“安排下去,我要给许安然办一场葬礼。”
“是,我现在就去准备。”秦屿立即应道。
说完他们就转身往门口走去。
一旁的张雪晴倏地皱起眉头,焦急的拦住沈哲楠:“哲楠,你再考虑一下,许安然是自杀,死相这么惨,你还给她办葬礼,这太晦气,对你和玥清都不好。直接拖去火葬场烧了就行了,许安然做的亏心事那么多,这么死都便宜了她……”
“我沈哲楠要做什么,轮得到你管吗?还不闭上你的狗嘴,我就杀了你!!”
沈哲楠紧紧抱着手里的许安然,没等张雪晴说完,倏然开口一阵咆哮。
声音过大,以至于空荡的房间里还有回音。
童玥清神情一丝诧异,而后变得惊慌,她看着眼前面色赤红动怒的沈哲楠,心疙瘩了一下。
这是沈哲楠第一次吼她的妈妈,也是第一次替许安然说话。
她倏然觉得此刻的沈哲楠好陌生,心里一股及其不好的预感……
童玥清杵在原地,就这么看着沈哲楠抱着病床上许安然的尸体离开了这里,将泪流满面的她抛在了脑后……
第十七章 最大的错误是爱上你这样的男人
城中殡仪馆。
沈氏集团总裁替总裁夫人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
全城的媒体都在报道这个消息,各界政商名流的人士前来参加。
黑白布置的灵堂,四处都是清香淡雅的白玫瑰。
灵堂中央的冰棺前,摆放着一张黑白遗像,照片上的许安然黑色长发,浅浅一笑,一副及其美好的样子。
沈哲楠一身黑色西装,如同傀儡般的站在冰棺前,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双腿已经发麻没有知觉。
双目无神的看着照片上的许安然,脑中一片空白。
自始至终,沈哲楠都不愿意相信,许安然死了。
许安然是真的死了……
“你满意了吗?”
倏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哽咽。
沈哲楠抬头,安逸尘一身黑色西装,一脸低沉,布满血丝的双眸冷冷的看着自己。
他开口的这一句,满意了吗,沈哲楠听得心头一颤,而后心中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
安逸尘将手里的鲜花轻放在冰棺前,静静的看着那张黑白色照片,高大的身子徒然在这一瞬间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良久后,他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痕,转头,猩红的双目狠狠的盯着沈哲楠,随即挑嘴狠狠的嘲讽:“你应该很满意才是,那个你恨之入骨的女人,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碍你眼了。”
说完这一句,安逸尘笑了,笑得眼中泛泪。
“你该多高兴啊?沈哲楠,你终于如愿以偿的可以和童玥清理所当然的在一起了,你终于除了你的眼中钉了!”
安逸尘一字一句,像一把把刀,刀刀刺在沈哲楠的心头上。
高兴吗,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
此刻的沈哲楠已经痛的快要失去知觉。
可是安逸尘说的半点没错。
许安然本就是自己的眼中钉,如今,这颗钉子没了,他终于可以和童玥清理所当然的在一起了,自己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现在沈哲楠却觉得痛的快要窒息了……
是的,曾经只想狠狠折磨许安然的那颗心,此刻却在为她心痛。
那颗坚硬冷漠的心,也有一天会为这个女人心痛,如此的痛。
安逸尘和沈哲楠他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许安然心里想什么,大家都明白,可是沈哲楠陷入其中却不自知。
安逸尘也深爱许安然,可是他心里明白,在许安然的心中只有沈哲楠一人。
她说沈哲楠是她的心头肉,是她所有美好的期待,是她的整个青春。
安逸尘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拱手相让,却被沈哲楠折磨,摧残,毁灭!
安逸尘嘴角仍旧一丝嘲讽的笑意。
“许安然这辈子,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唯独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你这样的男人!”
“爱的她千疮百孔!爱的她一无所有!你杀死了她的孩子,伤害她的爸爸,你让她身边疼爱她的人一个个受尽折磨,甚至一个个死去,到最后,她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第十八章 要你不得好死
安逸尘的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像是一颗颗子弹,朝着沈哲楠的胸口射来,每一颗都直入心脏。
“许安然爱了你十几年,她掏光所有付出给你,你却弃之以履,万般折磨。十几年,是条狗都有感情了,沈哲楠,你简直连条狗都不如!”
说完这句,安逸尘再也按捺不住,他脸色涨红,拧紧拳头,狠狠的朝着沈哲楠砸去。
沈哲楠僵硬的站着,丝毫没有闪躲,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一拳。
安逸尘像是将所有怒气都归集在了这一道力气上,沈哲楠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而后嘴角一股腥甜,一阵撕裂的痛袭来。
肃静的灵堂在此刻变得议论纷纷,一簇簇黑影将两人围在中央。
沈哲楠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无力反驳,因为安逸尘没有说错一句。
他怎能不知道,许安然深爱了自己十几年。
曾几何时,这个女人也是他内心里最温暖的一束光。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那个温暖善良的女孩,突然变得不择手段,变得蛇蝎心肠。
安逸尘手背发麻,顿了顿,收敛起悲愤的神情,猩红的眸中燃起一阵凉意,冷冷的看着沈哲楠。
“沈哲楠,等一切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后悔和难过,我愿你到那个时候,也能过得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没心没肺!”
“我祝你和正真恶毒的女人在一起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说完这句,安逸尘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张黑白照片,将那一抹残留的美好收进眼底。
转身离开,不愿多看一眼那个恶魔般的男人。
沈哲楠愣在原地,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似乎一时之间,觉得安逸尘说的每一句都对的,可是他口中的真相水落石出是什么意思……
倏然脑海里闪过一张张许安然的脸。
三年里,她一次次痛苦的做着无谓的解释。
她说她没有害死童玥清的孩子,她说她没有唆使许国辉侮辱童玥清……
高大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沈哲楠身子一阵发软,双手伏在灵台上。
透过散满雾气的玻璃,看向那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眼泪遏制不住,从眼角划过一丝温热。
曾经模样清秀漂亮,沈哲楠怎么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许安然会死掉,那个被自己折磨的遍体鳞伤也从未ᴸᵛᶻᴴᴼᵁ离开自己的女人,会就这样死掉。
还是选择这番残忍的死法。
“许安然……”
干皱的薄唇拨动着,苍白的喊着冰棺里的女人。
可是她再也不会回答自己。
“许安然,你醒来啊,你再好好的解释一遍,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的听你说完,我给你再解释一遍的机会,我给你好好将当年说的话再复述一遍的机会。”
这一次,沈哲楠一定不会一下打断许安然的话。
这一次,他一定会耐心的把许安然的话听完。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羞辱和折磨她……
然而,这一次是许安然不再给沈哲楠机会。
她已经走了,她永远的走了……
许安然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这样。
她要沈哲楠难受,她要沈哲楠不得好死,她要沈哲楠这辈子都活在悔疚中……
第十九章 灰色铁皮盒子
转眼已是三天后。
一切流程结束,沈哲楠带着许安然的骨灰离开殡仪馆的时候,城中迎来今年秋天的第一股寒流。
车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暗黄色的梧桐树叶堆积在地上,厚厚一叠。
城中墓园。
沈哲楠坐在副驾驶上,紧紧的将还有一丝温热的骨灰盒抱在怀中。
他及其疲惫憔悴的脸,抬眸看着窗外的雨,今天是许安然下葬的日子。
许安然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оазис鬼。
沈哲楠要将她安葬在沈家祖坟里。
“沈总,不要误了吉时,我们该下车了。”
沈哲楠抱着骨灰盒已经在车里坐了许久,迟迟不愿下车。秦屿一身黑色肃立的西装,手握方向盘,看了一眼手表后,轻声提醒道。
沈哲楠收回呆滞的看着窗外纷纷小雨的目光,回过神来,看向手里的盒子。
倏然一种及其强烈的剥离感从心中油然而生,抱着骨灰的手更紧,若有所思的脸:“现在回沈宅,通知其他人,今天的下葬取消。”
秦屿顿了顿,脸上一丝不解,随即仍旧拿出手机联系完工作人员,通知手下送走前来送行的宾客后,将车径直往沈家大宅开去。
车子在一片废墟旁停下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
淅淅沥沥的雨仍旧在下。
沈哲楠将骨灰盒轻放在座椅上,没拿伞便走进那纷纷细雨中。
沈哲楠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愣住。
原本富丽堂皇的沈家大院,如今变成一片被火烧的漆黑的废墟,只剩下仅有的一点儿建筑孤独的伫立在那里。
秦屿从后面跟了过来,举着雨伞,安静的站在沈哲楠的身后。
“那里是厨房,许安然每天会在我上班之前,会亲自把早餐做好,虽然我从来不吃她做的饭菜!”
沈哲楠手指着一块已经坍塌的地方,撕扯着沙哑的喉咙,低沉的说道。
“那里是客厅,我半夜回来的时候,她都会等我等到躺在沙发上睡着。”
“那边是花房,许安然没有别的爱好,她只喜欢养一些各种各样的好好草草,她最喜欢的花是风信子,高三她生日那年,我送过她一次。”
“上面去一点,是我们的卧室,我曾和许安然同床共枕三年……”
天色渐黑,秦屿看不清沈哲楠此刻脸上的表情,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手指着一个个方向,发出的低哑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
沈哲楠鼻头微微泛酸,他慌乱的迈着步子,看向废墟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泥土石块里,在残破的家具里,不停的翻找着。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没找到。
不知道找了多久,沈哲楠全身已经被雨水湿透,整个身子瘫坐在地上。
在此时此刻,沈哲楠才深刻的体会到,许安然死了,许安然是真的已经死了……
她带走了她全部的爱恨情仇,带走了全部曾经爱过的痕迹,带走了所有回忆。
她将关于沈哲楠的一切东西全都割舍断,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她跟随着沈宅一起坍塌,变成废墟,变成灰烬……
一股寒风袭来,沈哲楠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好冷,从脚跟开始蔓延全身最后钻入心中的冷,前所未有过的冷。
夜色苍茫,沈哲楠瘫坐在地上,他看着眼前这片废墟,倏然若有所思,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随即他走向卧室的方向,四处寻找,在一堆瓷砖石块底下,找到了许安然平时视为珍宝的一个灰色铁皮盒子。
沈哲楠将盒子抱在怀里,坐车离开了沈宅。
第二十章 星海
车子到达星海别墅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沈宅再也回不去了,沈哲楠在他众多的房子中,选择了这个欧式海景别墅,准备常住。
“这儿能看星星,还能听见海浪的声音,我好喜欢这里,哲楠。”
沈哲楠记得许安然曾经讲过这句话。
他抱着许安然的骨灰,和那个铁皮盒子刚走进别墅大厅的时候,就看到神情有些不耐烦的童玥清正坐在白色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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