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也看了约翰一眼:“朋友。”
汪清显然不信任他,直言道:“让他在外面等着,你跟我进来。”
江瑟还没开口,约翰便耸耸肩,自觉道:“我在这里等你。”
江瑟点点头,往屋里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转过身对约翰道:“昨天和今天,谢谢你。”
约翰露出一个笑:“我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会帮你到底。”
这句话,此时江瑟还没有深度理解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作为一个不算熟悉的朋友,约翰帮她的地方够多了,她怎么好再麻烦他?
“如果你有别的事情要忙,可以先走你想拍季公馆的照片,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拍。”
约翰只是弯唇,没有说走也没有说不走,手摆了摆:“进去吧。”
江瑟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这一天一夜脸上的表情都很少。
跟着汪清走到客厅,她停下来,江瑟也停下,汪清忽然转身一把抱住了她。江瑟一怔,然后就听见她道:“我有十年都没有抱过你了,明曦。”
她这句轻柔的‘明曦’,喊出了和陆遇辞完全不一样的味道,仿佛是来自血脉相连的亲情的羁绊,听得江瑟眼眶泛起潮意。
汪清双手捧着她的脸,目光动容地看着她:“我装了十年,一直不敢在你面前表露真情实感,唯恐给你带来危险我还想过,如果你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些事情,我就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可是现在你问了,我就不会再瞒你。”
江瑟听见自己心中某一块地陡然塌陷了一个角,眼底失焦:“难道,林丛志说的是真的?”
汪清眼神一定,决然道:“是。”
是
江瑟霎时间感觉自己被人掐住了喉咙,竟有些呼吸不上来。
坚持了一整夜的防线,就在汪清这一个字里,受到了几乎抵抗不住的重击,连忙扶住最近的沙发背,稳住自己站不住的身体。
汪清放开了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窗台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场火烧起来的时候,距离春节不到一个月”
“那天我做好了两幅羊毛手套,打算送给你和苏月当新年礼物,再加上你要从冬令营回来了,我想着迎接你,就提早去了别墅。可是我到别墅的时候,大门口站了很多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我认出来,其中有一个是陆遇辞的心腹,就是那个阿谨。”
“陆遇辞是你姐姐的未婚夫,他们年后也要结婚了,那段时间他经常去江瑟我是知道的,可是他如果只是他去拜访,没必要带那么多手下,所以我留了个心眼,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后花园,从后门进去。”
江瑟双手垂在身侧,没有上妆的脸色有些苍白,望着汪清的背影,眼神竟无法聚焦。随着她慢慢叙述的话语,她仿佛回到了四年前那一天,看到了汪清所看到的一切。
“当时都你爸妈、苏月还有陆遇辞都在客厅,他们不知道跟陆遇辞起了什么冲突,我看到苏月跪在地上,抓着季宴的裤脚,磕着头求着他,但是陆遇辞的表情很冷,没有丝毫动容,甚至还有些厌恶苏月是他的未婚妻啊,他竟然没有一点怜惜。”
怎么会这样江瑟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十年前她虽然年纪小,但记忆还算清楚,她明明记得陆遇辞跟她姐姐林苏月的感情很好啊。
有一次他们全家人在一起吃饭,苏月不小心被鱼刺卡主了喉咙,陆遇辞一贯云淡风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紧张地喊佣人拿醋来,手一直林苏月的后背轻拍难道这种关心也是假的?也是装的?
第098章她听见了他们说
汪清转过身,江瑟看到她的眼眶通红,里头充斥着仇恨——是对陆遇辞的仇恨。
“你妈妈瞥见躲在玄关处的我,她的脸色很慌张很害怕,一直使眼色让我离开,我没有走,我哆嗦着手拿出手机录像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录像,可能是预感到了危险,想留下一点证据你妈妈看到我不肯走,也跟着一起跪下,她嘴上求的是陆遇辞,但是我知道,她其实是在求我离开”
汪清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滚落下来——那是她见姐姐的最后一面,每每午夜梦回,回溯起这个画面,她都感觉心脏如锥如刺。
“后来我就跑了,从后门离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我跑了很远的路,混沌的脑子才清楚过来,我越想越不放心,于是又跑了回来,可是、可是”汪清牙齿打颤,“可是我还没跑到别墅,地面突然震动,紧接着就是一声‘砰’的一声巨响,像是炸弹爆炸了!”
江瑟抬起掌心捂住了自己的脸,掌心很快盛满湿润——不是,爆炸的不是炸弹,是别墅,是江瑟别墅,是她的家
汪清也安静了下来,她想蹲下,可终是抵不住脚软,跌坐在了地板上。
天边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初升的晨曦,整个房间也随之暗淡下来,一如她们两人的心情。
那场大火杀死的岂止四个人,它还毁掉了汪清的一辈子,改变了江瑟的一辈子,像一只横空出世的手,拨乱了命盘。
江瑟无声抬起头,谁也不知道她是想看什么,是看天上的父母和姐姐还是看晴天朗日,不过此时她的头顶只有明晃晃的水晶吊灯。
灯很亮,可看在她眼中却只有模糊的星点,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看清楚灯的形状,她后知后觉抬起手,碰了碰眼睛,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让泪水盈满了双眼。
江瑟眼神涣散,低低喃喃:“然后呢”
汪清先是安静不语,然后慢慢爬起身,跌跌撞撞进了房间,拿了一个上锁的盒子出来。她当着江瑟的面打开锁,小盒子里装着一张光盘和几张照片。
汪清拿起照片,手指轻轻摩擦照片的边缘,眼眸却看得很远,仿佛穿越回到十年之前。
“我是第一个发现江瑟起火的人,我本想报警就火,可就在那时候,我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说的是”
“先生吩咐了,绝对要搜查仔细,不能有一个活口!”那是那几个守在别墅大门口的黑衣手下。汪清听到他们的声音,立即扭头就跑,从小路逃走。
彼时她跑得很快,跑得很猛,她满心满脑都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
如果她死了,小明曦怎么办?她惨死的姐姐、姐夫和苏月怎么办?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她一定要活!
江瑟别墅在近郊,汪清本想抄小路跑回大街上,却因为心慌意乱跑错了路,她脚下不小心绊倒了地面凸起的石头,整个人失重,猛地扑在了地上。
第099章他对她一直很好
汪清的膝盖和手掌都被粗糙的地面蹭破皮,她吃疼地倒吸一口凉气,就在这时候,面前停下来一双干净无暇的黑色皮鞋,是男人的,紧接着,还有一只修长镜子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那只手节骨分明,修长且白皙,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筋像雪地里藏拙露巧的青翠树根,有一种别致的性感,堪称雕塑家笔下最完美的模型。
汪清愣愣地抬起头,目光沿着这只手移动,然后手臂,然后是肩膀,然后是下巴,然后是笔挺的鼻梁,再然后,是一双看似温和实则清冷的凤眸。
陆遇辞。
这三个字,还有那寡淡无情的微笑,在后来的十年里,都是汪清挥之不去的噩梦。
“小姨,怎么这么慌张?后面有谁在追你么?”彼时的陆遇辞才二十岁出头,本应该是干净无害的翩翩少年,可他身上却暗藏了一股诡谲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我跟小明细约好了,她今天结束冬令营,我要接她回家,时间要赶不上了,我想走快点。”汪清从震惊到镇定,只用了一秒。
她后来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做到,竟然握住了陆遇辞的手,让他把自己拉起来,甚至对他笑了笑,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
陆遇辞双手落回大衣口袋里,他脖子上围着深棕色的围巾,精致的下巴被围巾挡住,笑了笑,唇都是绯色的:“那你怎么走这一条路?你刚从哪里来?江瑟别墅?”
汪清心里已经在疯狂擂鼓,好在脸上还维持得住:“不是啊,我有个朋友住在这条路上,我刚从她家串门出来,懒得再往回走,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反正也能到小明曦的学校。”
陆遇辞只是挑眉,没有说信不信。汪清自然而然地反问他:“宴臣你是要去江瑟吧?正好,等我接了小明曦一起回去,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陆遇辞唇边勾着浅弧看着她,不语。汪清状若无事,但其实藏在身后手指已经捏紧到了手心肉里,她不确定自己现编的谎言能不能骗过这个少年,只能赌,赌这一条命。
好在,半响后,陆遇辞颔首:“好。”
“那我先走了,等会江瑟见。”
“嗯。”
汪清镇定地从他面前走过,在他的注视里,不疾不徐地走完了这一条路。
江瑟再见
可是江瑟已经没有了,怎么再见?
汪清走到了大街上,被风一吹,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在这寒冬腊月里出了一身冷汗。
就这样,她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因为心绪太混乱,她忘记了去学校接小明曦,在家里呆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接到警局的电话她才蓦然回神。
警方说,大火烧了五个小时,是从凌晨时分开始烧起来的。
汪清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颤抖,如果现在有人在她的对面,一定能看到,她连瞳孔也在抖。
大火根本不是从凌晨才烧起来,爆炸是昨天下午六点钟,和所谓的起火时间相差了整整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陆遇辞他们返回现场清理遗留的痕迹,足以让他们把这场蓄意谋杀变成意外事故!
可是陆遇辞在海城只手遮天,他说了大火是凌晨才起,那么所有人都会相信这是凌晨才起的火。
唯一值得汪清庆幸的,是小明曦原本是昨天下午从冬令营回来,结果因为校车爆胎,全班学生都在基地滞留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警局让汪清去领养江瑟的时候,她原本是想答应,可她转念一想,陆遇辞可能对她还有怀疑,她的处境非常危险,小明曦留在她身边一定会被她连累,于是她灵机一动,装疯卖傻,破口大骂小明曦是丧门星,其实为的不过是有一个拒绝收养她的理由。
然而汪清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收养小明曦的人,竟然是陆遇辞!
她一开始特别害怕,害怕陆遇辞斩草除根,那段时间她一直盯着新闻,唯恐看到报道说某某地方惊现女尸所幸没有,大概是因为冬令营延迟归期,陆遇辞确信小明曦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手下留了情。
手指不小心被照片锋利的边缘割疼,汪清也成久远的回忆里抽身离开,她将照片递给江瑟:“如我所料,陆遇辞果然没有轻易相信我,他派人监视了我很长一段时间,这些是我反侦察时拍到的。”
照片都是汪清拍下被陆遇辞的手下监视的画面,其中有几个人江瑟认识,的确是陆遇辞的心腹。
江瑟的双手失去了支撑力,一下子垂下,之前在暗室她一直要林丛志拿出证据,现在汪清给她的就是证据,她再也没办法为陆遇辞辩解。
江瑟艰涩地扯动嘴角:“难怪你每次看到我都要骂我是丧门星、扫把星,原来你是怕跟我太亲密,会把危险带给我”
汪清的眼泪掉得愈发凶:“我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你爸妈他们三个人出事,又怎么能再让你陷入危险明曦,这10年来,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每次我想起你在陆遇辞身边,我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飘落的雨在半空中洋洋洒洒,像不断被剔除的希望和信任,江瑟无法用一个或者两个词语来概述自己此刻的心情,过往二十三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困境。
江瑟痛苦地将手插进头发里:“小姨,他他对我很好”
是非常好。
陆遇辞这十年来对她一直非常好,宠她,纵她,将她惯得人人羡慕,而且她一有危险,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也总是他。她一度认为,从前和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一个人比他对她更好,可是现在现在呢?
江瑟埋住自己的脸,声音从喉咙底传出来:“我真的真的没办法相信,他真的是害我全家灭门的罪魁祸首,我”
她多希望这一天一夜的所见所闻只是她大梦一场,醒来她还在季家的祠堂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100章就因为喜欢他吗
汪清心疼地抱住她:“我知道,我知道,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对他有感情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这件事情。”比起仇恨,她更希望她一辈子快乐。
江瑟双手垂落在身侧,什么动作都没有,眼神虚空地盯着前方。
是啊,如果不知道这件事,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依靠陆遇辞一辈子,可是现在已经都不可能了
从汪清说出真相开始,一切都变了,再也没办法恢复原样。
江瑟慢慢伸出手,拿起小盒子里的光盘,走到影碟机面前蹲下,放入光盘,播放视频
这张光盘刻录的是汪清用手机拍下的那段视频,电视机屏幕很快出现画面,她看到了她记忆里的江瑟,还有她记忆里父母和姐姐。江瑟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屏幕上的父母的脸。
十年了,她第一次看到会动的他们,可是画面里的他们都那么难受,她爸妈垂头颤抖,她姐姐跪在地上祈求,哭声细微。
江瑟记得她姐姐林苏月是很骄傲的一个人,从来没有求过别人,她这么放弃自尊下跪,她只是看视频都觉得心如刀割,可被林苏月拉着的陆遇辞,却自始至终都是冷漠,无动于衷。
这样的陆遇辞,终于让江瑟直观地感受到,他是黑白两道都为之震慑的江瑟。
陆遇辞在她的眼里,一直都是最好的,她不准别人诋毁他一句,连傅阮说他一句‘伪君子’她都要生气,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其实他从来不是良善,他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对,他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上次他不就利用了她,把她送给了裴东辰?
可是她好像很容易就原谅他了
她为什么连那种事情都原谅他因为她喜欢他,她爱他。
那么这次呢?难道也要她因为喜欢他爱他,而原谅他杀了她爸爸妈妈和姐姐么?
她真的要为了爱情,可能只是她一个人的爱情,把自己的底线、三观,都抛弃掉吗?
怎么可能?她根本做不到!
那四条人命里,可是有三条是她的至亲,她根本做不到在得知真相后,还用以前的心态去面对陆遇辞。
江瑟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身体霎时间像被抽走了支撑力,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她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这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她喃喃:“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她惶然地逃避,证据确凿也想逃避,“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汪清连忙扶住她的身体:“明曦。”
江瑟将自己藏进沙发底下,不想看,不想听。
“明曦,你先出来,你冷静一点。”汪清将她从沙发底下拽出来,看着她这个样子,她心里也难受。
江瑟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那个人是陆遇辞啊,是她放在心里珍藏了10年的人啊,现在成了灭她满门的凶手,这要她怎么冷静?这要她情何以堪?啊?
江瑟被汪清抱住时,已经是泪流满面,泪水落在汪清的肩膀上,湿透了一片。
就在这个时候,约翰突然在门口大喊:“阿慎来了!”
第101章她怎么说不出话
阿慎带人追上来了!
汪清脸色霎时一白,放开了江瑟,紧声问:“你们来这里的事情,怎么会被陆遇辞的人知道?”
江瑟死气沉沉的:“应该是林丛志告诉他们。”她一扯嘴角,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吧。”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让陆遇辞知道你已经知道真相,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汪清慌张地起身,在客厅里兜来转去,她看到照片,连忙将照片撕碎丢进马桶里,用水冲走。
回头又看到光盘,她立即光盘掰断,光盘没办法用水冲走,垃圾桶也不能扔,可此时没有时间做别的处理,慌忙间她瞥见一盆盆栽,立即将花拔了出来,将光盘碎片藏在土里,最后把花和土恢复原样。
证据都销毁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林丛志一定告诉阿慎,江瑟是来找她要真相的,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相信,江瑟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呢?汪清脑子飞快运转,尚未想到办法,门外已经有人在踹门。
“砰——砰——”是阿慎!他们来了!
江瑟一点都不紧张,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眼神呆滞,汪清知道她是想跟陆遇辞摊牌,她跑过去抓住她的手:“明曦,你听小姨的话,在你没有能力报仇之前,你一定不能让陆遇辞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了!你必须活着!你是江瑟仅存的血脉,你不能有事!你要活着!”
江瑟长白道:“小姨,就算我现在想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已经来不急,他们不会相信的。”她出现在这里,就洗白不了了。
汪清紧张得脸色发白,蓦然间,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是个疯子!对,她还可以继续装疯!
汪清突然间暴起,近乎癫狂的状态,大骂道:“你这个丧门星!你居然还敢来我家!你害死了我姐姐一家还不够,你还要来害死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去死!你去给我姐姐偿命!”
汪清猛地将江瑟扑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江瑟脸色涨红,抓着汪清的手:“小姨”
汪清为了逼真,手上是真的用了力气,江瑟呼吸瞬间被截断,不断挣扎。
汪清表情扭曲可怖:“我早就想杀你报仇,没想到今天你自己送上门,凶手?你还敢问我凶手是谁,凶手就是你!”
江瑟已经呼吸不上来,而且感觉脖子都要被掐断了:“唔”
“砰——”
门被人一脚踹开,阿慎带人冲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江瑟被按在地上扼住脖子,脸色又红又白,仿佛即将要死去,他立即大声一呵:“放开小姐!”
汪清像是已经陷入癫狂:“去死!去死——”
江瑟已经翻出白眼,再被她掐下去,她真的要死了。
阿慎当机立断,举起枪,对准汪清的脑袋:“砰——”
江瑟睁大了眼睛。
汪清的眉心多了一个血红的窟窿,她死命掐着江瑟的脖子的力道瞬间一松。
江瑟因为缺氧意识不清,汪清的血射在她的脸上,很热,她的眼皮动了一下,看到汪清整个人往后倒去的,她伸出手,想拉住她,但是拉不到。
小姨你别走啊别留我一个人啊
心里的嘶吼已经翻天覆地,可事实是江瑟发不出一点声音,很快,她彻底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阿慎飞快奔到江瑟身边,一摸她的呼吸,没有了!
“小姐!!”
汪清用了要将人置于死地的狠劲,江瑟陷入假死状态,阿慎将她飞快送回季公馆,手术室的灯亮起,医生们全力抢救了将近四个小时,才让她脱离生命危险。
在她昏迷的时间里,陆遇辞从老挝回来了,他在飞机上已经听过阿慎的汇报,知道是什么情况,一下飞机,他脸色冷峻地奔往江瑟的房间。
江瑟的床头架起了心电检测仪器,她戴着口罩呼吸,手臂上还扎着输液针才两天不见,她竟然成了这幅模样,陆遇辞在她的床边停下脚步,眼神晦暗莫测。
守了她一阵,陆遇辞掖了掖她的被角,转身出门,将阿慎召去书房。
“把这两天的事情,再重复一遍。”陆遇辞在大班椅上坐下,撑住了额头。连续二十四个小时的飞行,他应该也疲累不已,可比起倦怠,他脸上更明显的是戾气。
阿慎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重复,并着重强调了他们去了汪清家里看到的一幕,末了道:“先生,林丛志只想着对您复仇,分裂小姐和您的感情可能也是他的一种报复手段。”
陆遇辞抬起眼皮:“你的意思是,林丛志说的话可能都是编造的谎言,其实汪清十年前什么都没有看到,她是真的疯魔,不是装的?”
“如果她是装的,就不会对小姐下那样的杀手,您也看到了,小姐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确实。
如果汪清是装疯卖傻,那她这么做的原因,不过就是为了保自己的命和保江瑟的命,怎么可能会想掐死江瑟?
江瑟在汪清手下受了重伤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总不可能是演的一出戏吧
陆遇辞忽然敛起眸,长睫盖住的眼眸里,流转着看不清的情绪。
阿慎又说:“我后来搜查了汪清的住处,没有发现一点可疑的东西,更没有林丛志说的所谓证据,由此也可见,林丛志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陆遇辞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着阿慎,他这个心腹在他身边二十几年,在别的事情上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唯独在关乎江瑟的事情上,他总是会比平时多出几倍的话。
他现在这么辩解,也不过是不想让他怀疑江瑟,想力证江瑟对他还是一心一意。
陆遇辞不置与否,放下撑着额头的手,温淡的眸子望着他问:“杀死林丛志的枪手,查到是什么人了么?”
阿慎道:“是一个自由雇佣兵,没有组织,暂时查不出来他是受谁雇佣。”
“继续查,这个人宁死也要杀死林丛志,一定有原因。”
“是。”
最后陆遇辞又让阿慎去跟靳野联络,就说他这边出了急事,要延迟几天再过去。
交代完毕,陆遇辞又去了江瑟的房间,江瑟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雪白的枕头和她的脸色相得映彰,他在床边坐下,深深地凝望了他许久,终是忍不住叹息。
“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江瑟在昏迷中含糊不清地喃喃:“姐夫姐夫”
陆遇辞温柔了眉目,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皮:“我在这里。”
江瑟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小时候。
那时候她还是父母双全,姐姐疼她,小姨宠她,一家人其乐融融,逢年过节,总是在一起包饺子,平凡普通的日子也被他们过得有滋有味。
姐姐温柔手巧,而且创意十足,榨了各种水果的汁加在面团里,面团变成五颜六色,她包出一个个胖胖圆圆的饺子,出锅后,饺子都带着果香味。
她嘴馋,躲在桌子下,想偷偷拿了一个尝尝鲜,却忘了刚出锅的饺子很烫手,她被烫得打了一个激灵,一不小心把整盘饺子都打翻在地,姐姐辛苦了一个早上的成果就这么被她毁掉。
妈妈气得火冒三丈,随手抓起擀面杖就要打她,她哇哇地大哭,一边哭一边跑,小姨和姐姐笑着去拦住妈妈,爸爸在客厅喝茶看电视,听见他们在厨房的胡闹声,也是哈哈大笑。
她跑向门口,‘砰’的一下撞上一个人,她挂着两行眼泪仰起头,在逆光处看到了一张清俊温柔的笑脸,好看得她都忘记眨眼,然后她听到爸爸喊:“宴臣,你来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人是姐姐的男朋友,或者说是未婚夫,他们快要结婚了,她要喊姐夫。
陆遇辞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她的眼泪,含笑说:“不哭了,不哭了,小明曦这么可爱,谁舍得让你哭?”
江瑟睁开眼时,眼角还是湿润的。
可能是在汪清家里看到了那段视频的缘故,梦境里的爸妈和姐姐,样子都是那么清晰,那么清楚,她十年来第一次做这么真实的梦。
而且梦见的,还是一段过去。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还没有完全从梦境里抽身而出,脸上忽然传来轻柔的触感,是有人用柔软的手帕,轻轻擦去她的泪花。
她慢慢转过头,看着那个拿着手帕的男人。
天黑了,房间里只开着床头灯,他坐在灯下,十年如一日俊美无双的脸庞在灯影清晰白皙,和她梦境里那个将她一把抱起来的男人别无二致。
陆遇辞擦去她的泪水,垂着眸看着她,低声问:“梦见什么了?怎么哭了?”
他一开口,江瑟就在蓦然间记起汪清眉心中枪的画面,倏地坐起身:“啊啊”她想问她小姨怎么样了,然而一开口,她竟然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音。
怎么回事?
她怎么说不出话了?
江瑟慌张地看着陆遇辞,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抓到一条绷带,她只能发出一个音符:“啊啊”
第102章惹他生气的办法
陆遇辞按住她的手,温声哄道:“别怕,医生说你的喉咙被勒伤了,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曾经她无比贪恋,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这只手,只能让江瑟联想上面沾满了江瑟人的血,再怎么暖都是靠江瑟人的血温起来的,她毫不犹豫的,重重甩开他的手。
陆遇辞一怔,尚未明白她突如其来的排斥是为何,江瑟已经快速爬到了床的最里面,躲在角落里。陆遇辞微微蹙眉:“明曦?”
江瑟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紧贴着墙角,她低着头,偶尔瞥陆遇辞一眼,眸子里都带着警惕。
这个样子的她,倒是让陆遇辞想起她刚到季家那会。
那时候她对周围陌生的人和物都非常小心翼翼,有一回,他忙事务忙得忘记家里还有个孩子,没有吃午饭,她明明饿得肚子疼,却一个字不敢说,直到晚上他下楼用餐,看到她蜷缩在沙发里,问她怎么了?她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却看着他掉眼泪
大概就是那个含泪的眼神触动到了他某一根神经,从那之后他越来越宠着她,直到把她惯得无法无天,成了个上天入地的混世魔王,他还以为再也没机会看到她露出这幅神色,没想到现在就重温了。
陆遇辞心下莫名地觉得好笑,眉头松开,没有强行将她拉过来,只将本就温和的声音愈加低缓:“是不是汪清的死吓到你了?”
汪清的死江瑟的脸色一白,也就是说,她小姨真的
死亡这个词,大概没有人比江瑟体验得更加深刻。
十年前她跪在江瑟别墅前,亲眼看着父母、姐姐还有佣人四具焦尸被抬出来,十年后她又亲自感受了她小姨眉间血的温度,他们怎么怎么一个个都要离开她,她没做错什么啊
小姨她和小姨好不容易才解除误会,她以为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冷冰冰地回忆过去,可一转眼,怎么连她也死了
江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呛,将头埋得更低,嘴唇轻颤着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丛林中亲眼看到母亲被猎杀的小老虎,两只耳朵难过地垂下,小爪子无所适从地抱住自己的双腿。
陆遇辞从没见过她这么难过,眉头再一次拧起来,忽然间意识到,即便汪清这些年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但毕竟是她的亲人,她的死,还是能让她如此难过。
亲人,亲情陆遇辞不知想到了什么,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沉声道:“那种时候,如果阿慎不杀汪清,死的人就是你——医生说,再晚一点送来抢救,你的喉咙骨就要被她掐断了。”
江瑟听着他的话,闭上了眼睛,她的脸色苍白,黑睫毛垂在眼睑上十分显眼,看起来单薄而脆弱。
她知道的,她知道的,汪清那样掐她的脖子,一副要置她于死地的模样,其实是为了保护她,为了让阿慎相信她们没有和好,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可是她怎么不想,她是她在这个世上仅存的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她都走了,她以后该怎么办?
陆遇辞看到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担心她的身体,伸出手去想碰她:“明曦。”
江瑟蓦地睁开眼,看见他的手伸过来,一把抓住,张嘴就咬下去!
——这个人,是害死她爸妈,她姐姐,甚至她小姨的人!是他,就是他!
江瑟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心里的恨和苦,话说不出来,只能这样用劲儿地咬着他,让他疼,让他跟她一样疼!
她恨他,真的恨他,恨他为什么不能手下留情,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全家?更恨他当年为什么不一起把她杀掉,反而要对她那么好,让她对他养成了十年的依赖,以至于现在知道真相如此痛彻心扉!
江瑟有一颗虎牙,咬人是会疼的,陆遇辞却只在她咬上的一瞬间眉头皱了一下,而后便毫无反应,也没有推开她,是看着她,像纵容自己养的猫发脾气。
他的皮肤被牙齿刺破,出了血,江瑟也尝到了血腥味。
江瑟心尖狠狠一抽,没出息地疼了,眼眶里无声地滚落下了泪水,全都砸在陆遇辞的手臂上。
她咬他,他不会怎么样,就当给她当沙包让她发发脾气,但是她哭,陆遇辞没办法无动于衷,他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眉头皱得比刚才还紧:“哭什么?”
江瑟咬得牙龈生疼,牙齿渐渐使不上力,干脆松开了他的手,身体无力地靠在床头,拿手背遮住眼睛,嘴唇苍白,唯独嘴角染了他的血有一点红。
她呼吸紊乱,一抽气,眼泪就大片地沿着脸颊落下来,她想不出来她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陆遇辞愈发感觉她情绪不对劲,想抹去她的眼泪,江瑟却想躲开他的手,陆遇辞干脆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沉声:“别动。”
江瑟身体一僵,没有再挣扎。
陆遇辞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那些眼泪,脸色明显不悦,语气压制着:“被咬的人是我,我都还没怎么样,你反倒哭起来了。”
江瑟没吭声,当然她现在也是出不了声,牙关紧闭,但嘴唇却在颤抖,眼泪也还在掉,一双眼睛通红。
陆遇辞用手帕擦掉她的眼泪,可她今天的泪腺分外发达,整条丝绸质的手帕都被她的泪水浸湿了她还在哭,连鼻头都哭红了。
她这个可怜模样,到底是让陆遇辞心软了,他将声音放得更低:“阿慎我会罚,汪清的遗体我也会风光大葬,可以了吗?别哭了。”
江瑟含着眼泪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把推开他,背对着他躺下,拽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连头也一起蒙起来。
陆遇辞看着床上那鼓起的小包子,一直在颤抖——分明是躲在里面哭!
他两条长眉一下子拢紧,以前阿谨开过玩笑,说想惹一贯喜怒不显于色的陆遇辞生气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江瑟掉眼泪。
那时他还训斥过他胡说八道,现在看,果然不假。
陆遇辞本想揭开被子,不过想到她此时可能更像一个人静静,便收回了手,在床边静静站了小半个消失,才无计可施地出了房间。
江瑟在被子里听到了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挂着水珠的睫毛颤了颤,她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第103章扑上去强吻他啊
陆遇辞双手撑着走廊的栏杆,他手上江瑟的眼泪还没有干,两指轻搓还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度。
他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兀自思量了一会儿,让佣人去将阿慎叫过来。
阿慎来得很快:“先生。”
陆遇辞目光平视前方,眼底难得冷沉:“除了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明曦这两天还发生过什么事?”
阿慎仔细想了想,摇头:“我所知道的,没有。但是小姐从山上下来,还有去汪清住处的路上,都是约翰跟在她身边,我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经历别的事情。”目光一移,他看到陆遇辞手臂上深深的牙印和血迹,愣了愣,一下子就猜出来“是小姐伤了您?”
陆遇辞不置与否,也没有在意伤口:“约翰找到了吗?”
知道那两天是约翰陪在江瑟身边后,陆遇辞下过令,让阿慎去把人找出来问话,但那个约翰却像人间蒸发似的,整个海城翻遍了都没有寻到人影。
果不其然,阿慎还是摇头,那天他去汪清住处,远远看到约翰守在门口,但他转身就跑,他当时顾着去找江瑟忘了让人去追,再往后就没有再见到他了。
陆遇辞说了句“继续找”,然后眼前蓦然一黑,他连忙伸手撑住的栏杆。
阿慎即刻一步上前,扶住他,担忧道:“先生,您连续二十四个小时飞行,又守了小姐一整天,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嗯。”陆遇辞只应了声,转而又道,“明曦的心情不好,不想见我,你去看看她。”
“是。”
陆遇辞转念一想:“算了,你是杀死汪清的人,她可能更不想见你。让她睡一晚吧,明天去把叫她那个警察朋友请来。”
阿慎领命。
阿慎下去办事后,陆遇辞还站在栏杆前,眉目如远山清冷深远,定定地凝望虚无的一点,他眼中像有思绪千万重。
少顷,他身形一动,转身下楼,没有带任何人,自己开车离开了季公馆。
一夜未归。
翌日,傅阮接到阿慎的电话,一听是江瑟出事了,立即从警局请假,直奔到了季公馆。
那时候江瑟还躺在床上,哭了一晚上是眼睛充满血丝,傅阮上来就扑到她身上,一脸老母亲心疼宝贝女儿的样子,捧着江瑟的脸道:“你怎么了大宝贝?怎么突然哭成这个样子?”
江瑟眨眨眼,把她的手拿开,闷闷地转了个身,面壁。
“好啦好啦,不就是偷跑下山的事情被你姐夫知道了挨骂了嘛,我等会就去帮你骂回来!”
傅阮没想那么远,只以为是她不听她姐夫的话被训了,没当回事儿,对着她的头发一通乱揉:“不是我说,你这心理素质也忒差了,我早跟你说了,人不要脸才能天下无敌,他骂你,你扑上去来个强吻不就能让他闭嘴?”
什么跟什么啊!江瑟愤愤地转身,双手交叉比了个x!才不是这样!
傅阮知道她最近说不出话,阿慎的解释是扁桃体发炎。
“不是吗?那是为什么?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傅阮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你饿不饿?想不想吃香草冰淇淋球?我刚学会做的,做给你吃怎么样?”
江瑟还没点头呢,傅阮就兀自做了决定,拽她下床:“走!下楼!我要给你展现我高超的技术!”
第104章他连命都会给你
江瑟知道傅阮是想逗她开心,不想扫她的兴,乖乖坐在餐椅上,趴着桌子上看她忙活。
公馆里什么都有,傅阮翻箱倒柜把需要用到的工具都搬了出来,她操作的动作看起来特别熟练,应该在家里就练了很多次,江瑟在百忙之中抽出点心思想,她怎么会突然学做冰淇淋?
谁不知道傅警官可是出了名的女汉子,这种‘娘们兮兮’的事情,一点都不像她会做的。
傅阮煮着牛奶,心有灵犀地回头,对她得意地挑了下眉:“知不知道我为啥会突然去学做冰淇淋?”说着她突然猥琐地笑起来,“因为我学长回国了,嘻嘻嘻。”
江瑟一时间没想起来她说的是哪个学长,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傅阮手舞足蹈地形容:“就是我以前跟你聊过的那个学长,特别冷特别酷特别冷酷的那个。”
哦。
江瑟想起来了,那是她读警校时认识的学长,她虽然没见过真人,但听傅阮花痴过很多次,她还记得她干过最疯狂的一件事,是跑去男更衣室偷看人家换衣服,完了回来告诉她,从内裤的轮廓能判断出对方有18cm
江瑟拿起手机,快速打字,然后亮给她看:“他后来不是被选去当特种兵了吗?”
“是啊,这几年他一直在委内瑞的猎人学校训练,今年顺利毕业出关,马上就要回国了!”傅阮一提起那个男人,脸上就一副荡漾的神色,“他以前很喜欢吃冰淇淋,我想亲自做给他吃,顺便表个白上个床啊呸,表个白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嘻嘻嘻。”
江瑟恶寒地抖了抖,再打出一段字:“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有三年没有见过面了吧?你确定他没有女朋友?”
傅阮‘啪’的一声关掉煤气:“必须没有!猎人学校那样的残酷训练环境,他哪有时间谈恋爱?”
“女学员呢?”江瑟友好地发出询问,傅阮气得七窍生烟,跺脚道,“喂!我特意请假来安慰你,还做冰淇淋给你吃,你就这么扎我的心啊?”
江瑟无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不抱太大希望,将来被打击的时候,能不那么难过。”
就像她和陆遇辞,她想过和他的各种结局,最差不过是他不爱她而她孤独终老,可怎么都想不到,他最后竟成了她的仇人。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傅阮不以为然:“我才不会被打击,如果他有了女朋友,我就等到他分手。”
说话间,她已经折腾好了,将冰淇淋倒了放在玻璃碗里,还精致地切了个小番茄装饰,最后送到江瑟面前。
“尝尝。”
“”怎么说呢?江瑟还真没吃过是液体形状,而且还是热的冰淇淋。她狐疑地看了傅阮一眼,小心翼翼地打了一段字,“这是热牛奶吧?”
傅阮摸摸鼻子,有那么一点心虚,不过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这不是时间来不及嘛,要是来得及我就给你冰冻一下,反正你吃了之后就想象一下它是冷的口感。”
“”行吧。江瑟喝了一口,没一秒就反吐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这是什么黑暗料理?往甜食里加盐??
“怎么样怎么样?”
“我觉得你还是搜索一下海城哪家店的冰淇淋好吃,买点回来伪装是自己做的比较好,别亲手毁掉自己的姻缘。”江瑟只能给这么一段评价了。
傅阮:“”
有那么夸张吗?傅阮撇撇嘴,自己尝了一口,脸色也瞬间变得很诡异,犹豫了三秒后,强行咽下,又强行为自己挽尊:“其实、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而且有时候男人真正在意的,不是这样东西好不好吃,而是做这样东西的心意。”
江瑟脸上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看来你那个学长的魅力真的很大,居然让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傅阮用勺子瞧着碗的边缘,轻哼道:“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只要抓住男人的‘胃口’,别说是爱情,命他都心甘情愿给你。”
江瑟笑容一滞。
傅阮说的‘胃口’,不是真的胃口,而是男人对女人百分百毫无保留的爱。
命他都心甘情愿给你是吗?
傅阮瞥见客厅走过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眼睛睁大,立即喊:“喂喂喂,你不是那啥,那个秘书吗?你不是已经被辞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江瑟立即回头,果然看到客厅里的那个女人,不是温鱼是谁?!
一个多月不见,江瑟还以为她已经被陆遇辞弄死,原来没有!
温鱼休养了几天,气色比拦陆遇辞的车的时候好多了,穿着一套合身的套装,走到她们面前微微一笑:“你好傅警官,我叫温鱼,是先生的秘书。是先生让我回来的。”
不仅没有死,还把她重新调回身边!
江瑟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本来就厌恶这个女人,现在心情不好,更觉得她碍眼!
傅阮听江瑟说过温鱼的事情,从故意告诉江瑟她的第一次被裴东辰夺走开始,她就觉得这个女人不仅白莲花,而且还很狠毒。她护短,江瑟是她的姐妹,因为她一句话难过了那么久,她早就想教训温鱼了。
傅阮坐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状若好奇:“温秘书,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到底有什么秘诀?一定有的吧,否则怎么会连江瑟那种见过大世面的人都那么肤浅,把你请辞了还让你回来,好马都不吃回头草,因为回头草一般都是馊的,江瑟不懂这个道理吗?”
温鱼垂着眸,不卑不坑道:“先生是怎么想的,温鱼怎么能知道?最熟悉先生的人应该是小姐,或许小姐知道吧。不过温鱼想,温鱼既然能继续留在先生生身边,或多或少,是有地方能被先生用得上。”
用得上。
真是巧妙的形容词。
傅阮呵呵:“确实。”
温鱼这次回来倒是很安分,没有再动不动就挑衅江瑟,而是恭恭敬敬道:“如果小姐没有别的吩咐,温鱼先下去做事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江瑟目光一闪,拉了傅阮一下。傅阮福至心灵,立即喊:“等一下。”
第105章谁给你吃的山药
温鱼停下脚步,询问地望向她们。
江瑟在手机上打出一段字,给傅阮看,傅阮代为转达:“我家小明说,记得温秘书会熬粥,上次那碗没喝到挺可惜,想麻烦你再做一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也会煮粥啊,你想喝什么粥我煮给你啊,别人的东西不能乱吃,小心得病。”
后面半句傅阮又是顺带着把温鱼给骂了,江瑟知道她是为自己出气,笑了笑,打字回道:“你做的东西我可不敢再吃了。”
傅阮哼了一声,反过去问温鱼:“做不做?”
“小姐有吩咐,温鱼自然愿意效劳,不知道小姐想喝什么粥?”温鱼顺从至极,一过走过去,一边卷起袖子。
江瑟耸了耸肩,傅阮道:“随便。”恰好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警局打来的。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傅阮整个人立地跳了起,整张脸都写满了兴奋:“好好好,我马上回来!马上回来!”
温鱼看到流里台上有几截新鲜的山药,便问:“山药粥,可以吗小姐?”
江瑟的注意力都被傅阮吸引过去,没有理温鱼的话,她拉了拉她的袖子,眼神询问怎么了?
傅阮的嘴角几乎裂到了耳后:“我学长回来了!现在就在局里,我要马上回去!”
江瑟做出了要送她出门的动作,傅阮便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外走。温鱼想了想,就拿山药做了粥。
傅阮高兴得不得了:“我马上就要收获爱情了!大宝贝,等我把他睡下,你一定要给我送红鸡蛋!”
江瑟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但也受她感染,不禁笑了起来。
陆遇辞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离开了一天一夜,他身上多了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先将佣人召来,问了江瑟今天的情况,佣人如实禀报:“早上傅警官来过,小姐活泼了不少,两人还在厨房做冰淇淋,聊得很开心。”
陆遇辞一边脱下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她有吃饭吗?”
“傅警官走后,小姐喝了一碗粥,晚上说没有胃口不想吃,只喝了一碗比冰糖炖雪梨。”
陆遇辞颔首,挥手让佣人退下,解开领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牛皮袋,手指捏了捏,里面是几片类似塑料片的东西,他的凤眸里一掠而过一抹暗色,旋即,将其放进保险柜里。
做完这些后,他进了浴室洗漱,洗去身上的风尘,换了身衣服,这才去了江瑟的房间。
江瑟躺在床上,远远看着好像是睡觉了,但听到陆遇辞推门而入的声音,身体便条件反射地动了一下。
陆遇辞走了过去,在床沿坐下,她的双颊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不过白里透红,倒是比苍白毫无血色要可爱。
他的嘴角微不可见地上翘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柔声问:“不哭了?”
江瑟闭着眼睛,眼睫毛颤了颤,但是没有睁开。
陆遇辞对她的冷淡好像不在意,自顾自道:“听阿慎说,你找了傅阮帮你打掩护,帮你从祠堂逃下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在秋后算账,但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要算账的意味,他的嗓音一向很好听,清冽低磁,没有年轻的浮躁,也没有老态的沧桑,就是成熟的沉稳,压低音调说话特别撩人。
“我已经跟你说了,等我回来了就会放你出来,你还是这么任性,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一点?下次再这样,我就关你一辈子。”
江瑟一直没有反应,陆遇辞也神色如常,安静地看了她一阵,伸手轻轻将她散在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碰触到她的皮肤,竟然有点烫手,他折起眉:“你的身体怎么那么烫?发烧了?”
说着他的手便摸上她的额头,但并没有。
陆遇辞抿唇,起身开门,喊了一个佣人:“请宋医生过来!”
宋医生来得很快,他拿出江瑟的手想诊脉,谁知卷起袖子就看到她皮肤上一颗一颗红点,陆遇辞也看到了,清凛的眉峰顿时拧死,眸子里浮起冷色。
宋医生诊断后说:“小姐是过敏了。”
不用宋医生多说,陆遇辞看这个症状也猜得出来,江瑟小时候也有过一次食物过敏,那次疼得她日夜睡不着,整整折腾了两三天才好。
他的声音随之陡峭,不复刚才的温柔:“你吃山药了?”这话问的是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