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问他：「怎么到手的？」
他彼时正在给我的工作室打下手，堂堂沈氏企业的总经理，一天到晚在我这儿混日子。
「不告诉你。」
他的眼尾上挑，颇有些得意。
「你在我这儿，你老爸不急？」
他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我家老爷子巴不得我赶紧结婚给他抱孙子，所以啊，我就说我非苏婉不娶。我正在追老婆，他当然乐得帮我看几天公司。」
我头也不抬，将手边的笔记本冲他扔过去。
他熟练地接到手，语气委屈。
「苏婉，你心真狠。」
很快又语调一转。「可是我就喜欢你这样。」
我不语，心中却吃极了他这套。
晚上沈念带我去他们家吃饭，阿姨给我做了一整桌子的菜，都是我爱吃的。
饭前还偷偷地拉着我的手到一边，「要是那小子欺负你，你就到阿姨这儿来。」
「这就是你的家。」
我鼻子一酸，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是啊，家，我多久没有家了。
即便厉萧从前待我那般好，他的母亲见我总是淡淡的，端着一副架子，好似我高攀了厉萧。
我总以为喜欢一个人，便不要在乎这些。
现在看来，真心喜欢你的人，会事先摆平家人，不会让你委屈和难堪。
正说着话，沈念从一边伸出头，苦着一张脸。
「妈，你可别欺负她。我追她已经够难了。」
「你可别再给我增加难度。」
晚上，我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一回头，沈念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见我望着他，他转过头摇头晃脑，伸了个懒腰。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他不看我，自顾自地说。
「苏婉，我就是桥下的那个人，我看了你很多年，一直想什么时候你才可以看看我。」
他声音淡淡的，又很轻。
我却听出了话里的颤抖。
夜风温柔。
沈念的手心温暖又潮湿，覆在我冰凉的手背上。
「苏婉，你是我的小王子。
「我愿意做你的小狐狸，即便你不喜欢我，我的心都永远向着你。
「我等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我便吻上了他的唇，将那些还未诉诸舌尖的爱意吞入腹中。
沈念鸦色长睫轻颤。
我承认，我不爱玫瑰了。
我爱的是这个守在我的身边的小狐狸。
16
据说厉萧和温晚的婚事黄了。
厉萧的母亲不满意我，自然也不会满意这个小三上位生出的女儿。
我从来没告诉过厉萧，我用母亲留下的遗产，买了他家的许多股份。
当时他曾经在我面前骄傲地提起那个隐形富豪，解决了他们家关键时刻的资金问题。
只是厉萧，如今，我可不会再护着你。
果然，我的资金一抽走，加上沈念从中作梗，很快，厉家的企业资金链断裂，并传出了项目用料质量不严格，偷换原材料的丑闻。
随后，厉家股票一落千丈。
再见厉萧，是在我和沈念的订婚宴会上。
我的父亲，厉萧，我都没有邀请。
他们的脸皮倒厚。
不过温晚能来，我是意料之中。
我坐在后厅，在她面前摆弄着那颗硕大的钻石婚戒，粉色，晶莹剔透，不掺一丝杂质。
「妹妹，漂亮吗？」
温晚的睫毛轻颤，扯出一个还不算扭曲的笑。
「姐姐真是好福气。
「只是，姐姐，我现在愿意把厉萧还给你。你能不能把爸爸的股份还给他。
「我从来都不爱他，我只是把他当成哥哥看待，是他缠着我。」
我理了理婚纱的裙摆，冲温晚歉意地笑了笑。
「妹妹对不起，我苏婉从来不吃回头草。」
「也谢谢妹妹，让我看清谁才是我的良人。」
温晚气急了，伸出手想拉扯我的衣服。
「妹妹轻点，这是高定，一件几百万。现在的你可赔不起。」
我轻蔑的语气让她发了疯，冲了上来，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
「凭什么，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勾引厉萧，在父亲面前演戏，让他讨厌你，为什么现在你却活得这么好，不公平，这不公平！」
在我头昏脑涨的时候，沈念冲了进来，一脚将她踹倒。
他把我护在身后，语气冷似寒冰。
「温晚，房间里有摄像头，我已经报警了，你等着坐牢吧。」
厉萧不知道何时进来了，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但是他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
温晚呆坐在地上，看到厉萧深沉的目光，瑟缩地爬了过去，抱住他的腿。
「厉萧哥，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后被他一脚踢开。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阿婉，我们还有可能吗？」
「我曾经说过，非你不娶的。」
沈念阴沉着脸，冲过去给了他一拳，然后和他扭打在一起。
最后来了许多人才把他们拉开。
我心疼地给沈念擦了擦带血的嘴角。
厉萧在一边带着哭腔，「阿婉，我也受伤了。」
我转过头看向他，嘴角牵起一抹笑。
「是吗？」
「那可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17
厉萧没想到我会这么狠心，每天都在我家的门口蹲着我。
后来沈念不放心，把我接到了他家。
厉萧来一次，他就打一次。
最后，厉萧终于学乖了。
我站在窗户边，朝下看。
看着他失神地听着沈念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用母亲留的钱买了他家的股票，给他解决困境。
即便知道了他和温晚不清不楚，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
「厉萧，苏婉那么刚烈的性子，还是给了你一次又一次机会。
「你去追温晚的那天，她站在雨里淋湿了，发了烧。做了一整夜的噩梦，叫的可都是你的名字。
「那时候你在哪儿呢？」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再也没来烦过我。
后来纪宇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背景嘈杂。
「苏婉姐，厉萧在初遇酒吧，快把自己喝死了，你来一下好不好。」
我利落地回答：「死了我去扫墓。」
电话那端，厉萧哽咽着抢走了纪宇的手机。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阿婉。」
我的目光透过随着夜风轻轻摇摆的白色纱帘，落在无边的夜色中，再无波澜。
「厉萧，你知道吗，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和你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孩子。可是你却在我怀孕的时候偷偷去见温晚，然后抱着她，说永远爱她。」
「你知道我怎么样了吗？」
我轻笑出声，「我和你的孩子，一起死了。」
电话另一端的人，仿佛停止了呼吸。
没有一丝声响。
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厉萧，那个爱你的苏婉，是你亲手杀死的。」
纪宇没有再联系过我，据说他出国了。
温晚在我婚礼时动手脚，因为证据确凿，毫无意外地蹲了监狱。
我把和温家的最后一丝联系斩断，把股票卖给了一个陌生人，拿着这笔钱，把自己的工作室做大，开了一家公司。
再次听到厉萧的消息，已经是三年后了。
彼时，我正在私人医院 VIP 病房里坐月子。
沈念有些别扭，吞吞吐吐，最后还是告诉了我一件事。
「厉萧死了。」
我目光灼灼，他立马抬手求饶。
「可不是我做的。
「是他自己，公司倒了以后，喝酒喝成了胃癌晚期，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法治了。
「他告诉了我，却不让我通知你。」
他说，「别再让我的消息打扰到阿婉了，我欠她够多了。」
沈念见我不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你别生气好不好，当心身体。」
我的声音平静而坦然。
「与我无关。」
「一个陌生人罢了。」
刺猬不应该拔下浑身的刺，遍体鳞伤地去爱一个人。
只有小狐狸知道爱人的真谛，是爱护成全不是占有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