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之前蓝皓月的宁死不降,也或许是池青玉的实力威慑。敌军已经隐隐有所忌惮,逐渐有些畏手畏脚。
打仗的时候,人有了畏惧,就如同探到了猛兽最柔软的肚皮。
池家军全部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一时间锐不可当。
漫漫长夜,天色将明。
池青玉满身是血,长枪一挥,砍下最后一个敌军的头。
仅仅一夜,首战告捷。
营帐内。
池青玉褪去满是鲜血的衣衫,身上的伤口瞬间便显露出来。
军医在一旁上药,动作小心谨慎。
所幸都是一些小伤,并不致命。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看得蓝皓月心惊胆战,心底泛痛。
在一盆盆血水被端走以后,池青玉的伤口终于算是包扎完了,蓝皓月的心也总算放下。
看着他闭着眼躺在床上休息,蓝皓月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
即便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触摸他。
她苍白几乎透明的手缓缓顺着他挺拔的眉眼,缓缓下滑,他的眉、眼、唇……
一寸寸,都是她曾爱到心底的模样。
第17章
“皓月……”
池青玉闭着眼,突然呢喃出声。
蓝皓月手一顿,他刚才是在唤自己的名字吗?还是错觉?
等了许久,池青玉没再开口,蓝皓月知道,原来又是自己自作多情听错了……
她蜷缩起身子,靠在池青玉的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
外面雨声呼啸,帐内安静无声。
烛火摇曳,不知明日的风雨何时到来。
第二日,天色刚亮。
前方传来消息,蓝国增派了十万精兵,包围了羌谷城。
池青玉一头扎进营帐,和池长轩、蓝卫、蒙哲研讨起了策略。
蓝皓月跟在一边,紧紧的皱起了眉。
蓝皓月下意识看向池青玉,只见他也紧紧皱着眉。
可是不知道为何,蓝皓月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的感觉,大概是来自于池青玉的绝对威严吧。
他十五岁上战场,战无不胜,功勋累累,无数次背水一战,死里逃生,他都能化解。
后来蓝皓月跟了他,更是如虎添翼。
池青玉的锋芒从来都是不可掩盖的。
这时,蒙哲小声嘀咕了一句:“蓝军师最善和蓝国作战,若是她在就……”
话还没完,就被蓝卫狠狠一戳。
蒙哲心中一惊,瞬间反应过来,立马跪下。
“属下失言,还请将军恕罪。”
蒙哲胆颤,自蓝皓月死后,池青玉最忌讳别人提起她的名字。
今日自己失言,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半晌,就在几人都紧张不已的时候,头顶传来池青玉的声音。
“无妨,你起来吧。”
池青玉没有太过计较,只是脑海不自觉的浮现出蓝皓月的脸。
蒙哲的话没错,只是所有的事都没有如果。
池长轩此刻上前:“哥,明日我当前锋,率领一队人马,先杀过去。”
“不可。”
几乎是毫不犹豫,池青玉便拒绝了池长轩的提议。
“为何不可?”池长轩不解。
池青玉起身:“因为那和的人头,我要亲自拿下!”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和渗人的杀意。
池青玉看向池长轩:“明日,你带一队人马,先去往燕国。”
说着,他拿出一个玉佩:“将此玉佩交于燕国国主,他会明白的。”
池长轩狐疑的看着自家兄长。
他推开玉佩:“我不去,你换个人去,我要留在这里跟你一起并肩作战,为皓月和将士们报仇!”
“不得胡闹,这是军令。”
池长轩犟得很:“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拿军令来压我了,反正我不去,你要打要罚我都认!”
池青玉看了眼蓝卫和蒙哲一眼,两人瞬间明白。
“属下先告退。”
蓝卫和蒙哲离开。
池青玉目光沉沉的看向池长轩:“你若不去,此战之怕真的凶多吉少了,我们若赢不了,那羌谷城的百姓又该如何?”
“哥,你这话何意?”
“我曾救过燕国君主一命,这个玉佩是他给我的,并许诺我,任何时候只要我有需要,他都会相助。”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请援兵?”
池青玉点了点头。
一旁的蓝皓月有些一头雾水,她为什么从来内听池青玉提过此事?
第18章
池长轩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你是我弟弟,你去他才会信。”
池青玉说完,池长轩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才开口道:“可是,可是……”
池青玉笑了笑:“蓝卫和蒙哲都在我身边,况且,你还不信我吗?我何时输过?”
池长轩开始犹豫:“实在是这次我们人马悬殊太过厉害,我真的不放心……”
“长轩,你若不去,这么多的将士和羌谷城的百姓可就真的没有了希望。”
池青玉一番话,池长轩彻底没了拒绝的理由。
国难当前,数万的将士,他不能做任何自私的决定,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兄长。
池长轩默了默,接过玉佩:“我会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你们一定要撑住,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长轩。”池青玉突然叫住了他。
池长轩回头,只见池青玉拿过一旁的一杆红缨长枪。
这是他从战以来,从不离身的武器。
“哥,你这是……”
池长轩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池青玉将自己的长枪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这杆长枪吗?拿去吧。”
池长轩有一些摸不清头脑,谁不知道这杆长枪是自家兄长最贴身的宝贝。
如今这么轻易的给了自己?
“你给我了,你用什么?”
池青玉没有回答,池长轩的视线却看到了另一边放着的另一杆长枪。
那是蓝皓月的长枪。
池青玉把他的武器给了自己,却留下了蓝皓月的武器。
池长轩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接过武器,忍不住问了一句:“哥,我想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没有爱过皓月吗?”
池青玉闻言皱了皱眉,侧过身去:“家国之前,没有儿女情长。”
闻言,池长轩没有说话,连飘在一侧的蓝皓月也沉默。
她知道他心里没有他,可是却还是不愿意听他亲口说出来。
“哥,我比不上你,没有那样的大义,我喜欢蓝皓月,很喜欢。可是她的心里从来只有你,哪怕你不爱她。”
池长轩低声的说,池青玉默默听着,手却暗自攥紧。
“哥,如果我能早点遇到她就好了,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去晚一步就好了。哥,如果这一切能重来,我不会把她让给你的。”
说完,池长轩不想再停留,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池青玉再次叫住他。
池长轩等了很久身后才传来一句:“一路平安。”
营帐外,冷风夹杂着黄沙,生生扑在池长轩的脸上。
他的眼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涩,泪水滚滚而下。
这边境的风沙,可真厉害。
蓝皓月跟了出来,看着池长轩,神色复杂。
他的一片赤忱,终究是被她辜负了。
可是这一世,毕竟已经过去。
她已经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于这世间,可是他却年轻,未来一片晴好。
他的情谊,她承受不住,亦不敢承受。
蓝皓月呆呆的看着池长轩的背影离去。
“少将军,谢谢你,愿你平安归来。”
第19章
蓝皓月重新飘回营帐内,池青玉已经在闭眼小憩。
他这两天气色很不好,眼底乌青一片,嘴唇也毫无血色。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可是即使这样,他依旧决意和蓝国拼死一战。
蓝皓月能微妙的感受到,池青玉似乎已经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身体了。
这样的心态,蓝皓月很熟悉,就像她当初死守城门的时候一样。
一边咬牙死守,一边又想着死了也好,再也不用受人生的苦。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求死,因为求死也需要勇气。
但是看淡自己的生命却很容易,不想死,也没有多想活着。
天色将亮的时候,池长轩便带着一队人马从小路悄悄出发了。
蓝皓月跟在池青玉的身侧,目送着他们离去。
她看了看身侧的池青玉,只见他眼底深沉一片,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池长轩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离去。
而后的几日,池青玉越发沉默,几乎只有商议军事的时候说话。
蓝皓月知道他在难过,却不知道在难过什么,总之不是为了自己。
第二日。
蓝国还没有动作,池青玉也先决定按兵不动。
蓝皓月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穿戴好盔甲,拿起长枪,像往常一般。
天空此刻沉得厉害,黑云笼罩,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可是外面驻守的将士们依旧背脊硬挺,站在寒风中,眼神中毫无畏惧。
他们的身后是他们家园,是他们的家人。
这一战,要么胜,要么死,绝无退路可言。
蓝皓月荡在他的身边,发现自己的力气似乎已经越来越弱。相关Tags:人生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