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明轩翻看了一遍欠条后，抬眸问，“贺雨柔女士跟你们借钱的时候，有担保人吗？有抵押东西吗？”
“没有。”刀疤男道，“白纸黑字有她的签名和手印，这又错不了。”
“没有担保人，没有做抵押登记，仅凭你张欠条，你们怎么敢把钱借出去？不怕收不回来吗？”
男子轻蔑一笑，“哥儿几个都是吃这碗饭的，还能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家里有什么东西？只要知道他们住址，人就跑不了。”
“人跑不了，那钱呢？没有抵质押物，一旦对方资产崩盘，还不上贷款，你们怎么弄？你们怎么确定他们不会变卖资产逃跑？”莫明轩顿了顿，话锋一转，“你们是求财吧，求财的话，却不要抵质押物，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们真的是求财吗？”
刀疤男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弄得脸色微微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莫明轩摩挲了一下手里那些欠条，抬眉道，“既然你说这些东西都是贺女士签的，我们就去做个笔迹鉴定吧。”
刀疤男皱起眉，语气已经有些急躁，“她人都在床上躺几年了，做什么笔迹鉴定，有笔迹可鉴定吗？那上面指纹就是她的，这还能有假？”
“谁说非要贺女士醒着才能做笔迹鉴定？”莫明轩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只要有她以前的字迹就可以。”
刀疤男表情果然不对劲儿起来。
他神色犹疑地看向几人，一时间不确定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不是说东西都烧干净了？怎么还有笔迹可以比对。
“走吧，”莫明轩淡淡道，“我正好认识一个笔迹鉴定的专家，是真是假，拿去一看便知。”
“要去你们去，我没那个闲工夫，赶紧还钱！”
莫明轩基本已经确定，这帮人一定知道欠条是假，他们来的目的，也应该不只是要钱。
莫明轩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针转过三的时候，楼下响起了警车的声音。
几个社会人脸色一变，一个黄毛吆喝道，“大哥，警察来了！有人报警了！”
“妈的！”刀疤脸脸色一变，“是谁特么报的警！”
“我，”莫明轩晃了晃手机，“聚众闹事，扰乱公共秩序，危害治安管理，故意伤害，用假欠条诈骗，数罪并罚，怎么够你在牢里过个年吧？”
刀疤男脸色变了变，
他恶狠狠地盯着莫明轩，咬牙道，“算你小子狠！”
说罢带着几个人离开了病房。
沈青川“啧”了一声，“垃圾！只敢跟女人动手！”
陆婉令扭头想出去，沈青川叫住她，“嫂子，你去哪儿？”
陆婉令说，“我去楼下接一下警察。”
“不用，”沈青川摆摆手，“明轩骗那些家伙的，他根本没报警。”
陆婉令一怔，“那楼下的声音……”
沈青川这才跟她解释起来。
他接到莫明轩就往医院这边赶。
路上和莫明轩说了陆婉令打电话时候的说的话，提到了陆婉令说让自己多带几个人。
当然，他跟莫明轩说的时候，两人已经快到医院了。
莫明轩就有点责怪他为什么不早说，这是一条很关键的信息，说明对方人多。
但是当时时间紧，报警的话，普通民事纠纷，出警再快也得十几二十分钟。
莫明轩下车后，便跟医院门口水果摊上一个大姐商量，几点几分，让她播放警车的警笛声。
大姐收了莫明轩二百块钱，非常利索就答应了。
“还是明轩聪明，也是没想到这群垃圾这么怂，听到警笛声夹着屁股就跑了，早知道直接报警了，没准还能审出来些案子。”
听到警笛声就慌神着急走的，身上十有八九是犯过事儿，不然不至于这么紧张。
那帮人一走，医护赶紧过来把贺雨柔的呼吸机重新插上，赵姐帮着医护将病房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干净，这里总算恢复了原样。
陆婉令留在病房，看医生检查结果，莫明轩和沈青川在走廊上等着。
“刚刚应该给那群家伙拍个照！”沈青川突然一拍脑袋道，“万一阿呈回来的时候，嫂子脸上的伤还没消，找人发泄也找不着人。”
“阿呈去哪儿？”
“不知道，说是出差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出差了，手机都关机联系不到了。”
“手机关机？”
莫明轩垂着眼帘，良久才道，“还在飞机上吗？”
“这个点应该早下飞机了吧？也许是老太太让他去悄悄办点什么事吧，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隐藏了行踪。”
这种事以前也有过，沈青川倒是不觉得奇怪。
沈青川没再说话。
贺雨柔的情况不算太好，之前医生就说过，她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各部分器官都应出现了衰竭现象，刚刚呼吸机拔了那么长时间，对她其实还是有些影响的。
她的肺部已经出现了病变，不能像之前那样长时间维持自主呼吸，需要借助呼吸机的帮助。
医生改变了之前说她能撑过一年的说法，照这样的情况下去，也许就是三两个月的时间。
陆婉令心口紧了紧，紧抿着唇，半天都没说话。
“对了，”医生想起什么，又道，“陆小姐，你母亲的账户的医药费该存缴了，”
陆婉令一怔，“钱没打过去吗？”
医生说，“没有吧，主任今早还跟我催这件事，你待会儿去楼下查一下吧。”
医生毕竟不管收费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
“好，谢谢。”
等她从病房出来，沈青川便迎上来，“怎么样？人没事吧？”
陆婉令摇头，表情有些疲惫。
“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去楼下办点事。”
莫明轩跟上去，“我和你一起吧，”他低声道，“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沈青川本想跟上去，结果手机响了，他便拿着手机去一旁接电话了。
他们走得步梯，楼梯间有些暗，陆婉令一路上都很沉默，直到下了两层后，才道，“莫律师，昨晚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莫明轩莞尔，“你有什么可抱歉的，又不是你动的手。”
第二百四十章不能醒来
陆婉令抿起唇，“不管怎么样，昨天都牵连到了你。”
“没事，”莫明轩淡淡道，“发生那种事，鸣呈肯定也在气头上，在所难免的，我跟他一起长大，我还不清楚他的脾气吗？”
他顿了顿又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陆婉令说，“周秉衡从来不会跟我动手。”
莫明轩笑了下，“鸣呈对你还是很好的。”
陆婉令没接话。
好不好，等他回来他们都是要离婚的。
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莫律师，刚刚那些人说，陆旭升已经和我妈离婚了，我感觉他们好像不是在说谎。”
陆婉令对这一点十分担忧，如果陆旭升早就背着自己跟贺雨柔离婚了，那她现在跟陆旭升说什么财产分割，对他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
“你先别急，我托朋友先去查一下，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刀疤男几人上了车，同行的黄毛才道，“大哥，这一趟也太亏了，老三还让人踹了一脚，你怎么都得让那女人加钱。”
“知道了，别说话，”刀疤男说着拿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没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事情办好了？”
“放心吧，她现在对陆旭升离婚的事情已经深信不疑，绝对会找陆旭升闹起来。陆太太，尾款您看……”
“我一会儿就打给你。”
“今天去这一趟还见了血，我有个兄弟现在人还在躺着呢。”
白慧珠皱起眉，“我再给你加两万，你把事情做好，该给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刀疤男勾起嘴角，“陆太太爽快，以后只要有需要的地方你尽管开口，随叫随到。”
白慧珠问道，“那个女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半死不活，基本上就剩一堆骨头了，感觉也活不了几天了，要不是陆家有钱一直吊着命，早就没了，不过，听那护工说，她好像最近有点反应，也不知道会不会醒来。”
白慧珠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刀疤男吓了一跳，“没说什么呀，就是听那个护工讲的，我们进去的时候，病房在放什么戏曲，有个兄弟把那个收音机给拔了，要动手砸，那个护工就跑来大喊大叫，说什么这些磁带对贺雨柔恢复有用，她已经有了反应……差不多就在这些吧，我也没仔细听。”
白慧珠脸色大骇。
贺雨柔怎么能醒？她绝不可能醒！也绝不可以醒！
她不该绕这个圈子把陆旭升离婚的事情透露给陆婉令，逼她动手戳破陆旭升的幻想，贺雨柔才是他们父女间症结的关键。
挂了电话，白慧珠便敲响了陆旭升书房的门。
陆思瑶的事情还没有平息，陆旭升现在在焦头烂额跟周转资金。
他手机都不敢开，陆思瑶的事情热度还没过去，只要开着机，各种媒体的电话就会无孔不入的打进来。
就连他们居住的地方附近，家里保姆说清早倒垃圾的时候也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她端着一碗燕窝，站在书房门口，照着门板轻轻敲了两下，听见里面出传来陆旭升的声音，便推门进去。
“升哥，吃点东西吧，”她将燕窝放到说桌上，低声道，“昨晚你就没怎么睡，今天又忙了一天，吃点东西再弄吧，别把身体熬坏了。”
陆旭升一脸烦躁，“还有这么多定金没补上，我现在哪儿有心情吃东西？”
“升哥，钱的事不着急，风波是暂时的，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件事，”白慧珠顿了顿，轻声道，“刚刚我从医院那边来了消息，贺雨柔好像有意识了。”
陆旭升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白慧珠为了让陆旭升早下决心，将贺雨柔的情况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陆旭升表情惊疑不定，“你确定吗？医生明明说几率极低？”
“极低不代表醒不过来，”白慧珠沉下声音，“升哥，一旦她醒来，有些事情就藏不住了，如果陆婉令知道当年的事，这就不是损失几个钱的事了。”
陆旭升心头大骇，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那怎么办？”
白慧珠看着他的窝囊样，心里一直一次反问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她压下心头的厌恶，低声道，“升哥，陆婉令现在已经彻底跟你撕破脸了，她不会再顾念什么父女之情，当年贺雨柔的查到的那些漏洞，我们后来都补上了，她手里未必有关键性证据，她拿捏不到你，但是反过来，我们可以反压她，贺雨柔的医药费一直是我们在负担，既然她现在已经不念父女之情，那我们也不必再留什么情面，”她顿了顿，缓缓道，“是时候该断掉贺雨柔的医疗费了。”
贺雨柔的医疗费，自从她跟陆旭升领证后，这件事陆旭升就交给她管理了。
她巴不得那个女人永远醒不过来，所以每个月的医药费都是尽可能往后推，是在推不掉再去交。
她现在真是无比庆幸自己这个决定。
按时间推算，贺雨柔的户头已经没钱了，陆婉令要是用周家的钱去支付贺雨柔的医药费，那不用他们出手，自然会有人管。
陆旭升还有点优柔寡断，他抿着唇，好半天才道，“医生说她已经没有多久可以活了，我们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白慧珠声音冷了下来，“她若醒来，我们都会死！升哥，你想想她对你做的事！想想陆婉令！你能忍得下这口气吗？”
陆旭升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咬牙下定决心，“好，那你去办吧。”
白慧珠从书房出来，立马拨了一个电话。
A市。
可可看着周围白花花的四面墙，皱起眉，“不是说去玩吗？怎么又是医院？”
医护人员正在帮她换病号服，周秉衡站在一边，淡淡道，“等这次手术做完，你就能出去玩了。”
可可撇撇嘴，“上次做手术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结果我醒来还是在医院里。”
周秉衡说，“这是最后一次手术。”"
第241章生不出这么丑的
可可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林书也在旁边道，“周总从来不骗人。”
可可顿时翻个白眼。
“他每次来看我，陆阿姨给他打电话，他总说在公司，这还不骗人吗？”
林书……
这小丫头，不好糊弄呀。
“老是把我藏着掖着，我是你私生女吗？”
周秉衡瞥了她一眼，“我生不出来这么丑的吧。”
可可……
医护人员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忍俊不禁。
平日里接过那么多手术，想这对父女这么幽默的，还是第一次见。“周先生，这个手环你拿一下，最近医院限制人员出入，您戴着这个，来医院看您女儿就不会被拦着。”
周秉衡接过手环，却强调了一句，“我们不是父女。”
“啊？”
可可也道，“我爸爸才不会像他嘴那么欠。”
护士……
不是父女，住院登记的时候穆可可的监护人一栏分明写着周秉衡的名字。
她眼神在这一大一小身上逡巡了一番，好像确实长得也不太像。
不过脾气倒是蛮像的，嘴巴都挺厉害。
医护也没再多问，交代他们一会儿去做什么检查，登记了一下信息就出去了。
可可百无聊赖的在床上翻滚，一会儿“唉”一声，一会儿“啊”一声，一会儿“呦”一声，周秉衡本来拿着平板看邮件，这会儿也看不进去了。
“狗咬到你了？”
可可看了他一眼，“你对小孩子说话能不能哄着点？”
周秉衡说，“我哄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是小孩，不需要？”
可可……
可可又在床上翻了翻，突然问道，“这回手术做完，我是不是就能见陆阿姨了？”
周秉衡说，“看你表现吧。”
可可立马坐起身，“周叔叔，等我好了，你就带我见一见陆阿姨嘛。之前病房里的王奶奶说，她儿媳妇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生小宝宝，她就隔三差五带着儿媳妇去游乐场看小孩，结果看着看着，她就有小宝宝了。我也是小孩儿呀，你让陆阿姨多看看我，肯定马上就有小宝宝了。”
周秉衡顿了顿，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良久才道，“好。”
林书在一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好啥好啊，太太能怀上才有鬼嘞。
哄小孩真的草稿都不打。
病房门被敲了敲，外面传来一个女声，“周总，我是闫晓鸥，我姐有点低血糖，你过来看一下吧。”
周秉衡皱起眉。
林书立马打开门，一个个子不高，长得跟姚可欣有三分相像的女孩儿站在门口。
她穿着打扮比较年轻，扎着马尾，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周秉衡问道，“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等餐后再测一次，看看明早的空腹血糖怎么样，”女孩儿顿了顿，又说，“她现在整个人好像没什么力气。”
周秉衡本想将人打发走，想了想过两天的手术，又拧起眉，起身道，“走吧，带我去看看。”
周秉衡一走，可可就撇嘴道，“臭女人又要作妖了，每次来不是头疼就是脑热。”
林书低笑，“你跟谁学的词啊？”
可可哼了哼，“人家也是会上网冲浪的好嘛？也不知道她那些粉丝喜欢她什么，假惺惺的。”
“她可是能救你的命，你那么不喜欢她啊？”
“那是因为周叔叔人傻钱多，给了她钱，不然她才不会救我。”
他们都以为她是个小孩儿，什么也不懂，所以有些事情并不避开可可说。
那个女人每次被周叔叔喊来医院给她献血，就要旁敲侧击的问周叔叔要一些东西。
有时候是什么剧本，有时候是代言，或者车子包包什么的。
总之是没有一次空着手走的，而且她当着周叔叔面的时候，对她嘘寒问暖，背着周叔叔的时候，根本理都不会理她。
小孩子或许还不知道贪得无厌这个词，但是已经隐隐察觉到姚可欣这个行为令人非常不悦。
林书笑了笑，没接话。
小孩子对成人兴许的感知是非常敏感的。
姚可欣的关心是真心还是假意，可可一眼就能看出来。
只希望这次一切顺利。
————
到了楼下缴费的地方，陆婉令一查账户，发现贺雨柔的账户已经欠费了，却上个月还有部分医药费没有结算。
她皱起眉，“这个月没人缴费吗？”
工作人员摇头，并且告诉她，其实这几个月的缴费时间都有推迟，每次都是要他们打电话催那边才有人过来缴，但是这次是时间最长的一次，已经快两周了。
随后还将这几个月的账单打印给她，上面清楚的显示着上次缴费时间，和近一个月的开销，因为缴费推迟，现在账户上还欠了医院十多万。
贺雨柔是医院的老住户，她在这里住了将近七年，所以一两次缴费延迟，医院也并不会说什么，而且多数情况也是一催就缴了。
但是这次时间有些长，且一直留的缴费人的电话，最近总是没人接，他们也是没办法，才让医生转告了陆婉令。
陆婉令脸色微微沉了沉。
她抿唇拿出一张卡，递给工作人员，“先用这张卡帮我预存一百万。”
刚交完费，陆婉令手机就响了。
居然是陆旭升打来的。
陆婉令抿唇摁了接听，开门见山道，“我妈的医药费你打算什么时候来交？”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都已经离婚了，我先生没有再替他前妻交医药费的责任了吧？”
陆婉令眼神一沉，“你先生？”
白慧珠轻笑一声，“忘了告诉你，我和你爸爸已经领证了，按礼数，你也该叫我一声妈了。”
陆婉令咬牙切齿道，“你也配？”
“我配不配，都是有法律承认的。陆婉令，既然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们就开门见山说吧，”白慧珠淡淡道，“不管你爸妈以前什么恩怨，你爸这些年一直负担着你妈的医药费也是仁至义尽了，你先不念旧情，也就别怪我们无义。从今往后，贺雨柔的医药费，我们不会再出一分钱，你既然本事那么大，以后你妈就你管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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