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温柔如水,让冷钰那颗冰封已久的心突然如烈火般燃烧起来。
想着她的话,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来。
他真怕自己不争气,不能如她所愿站起来,到时候他要怎么面对她?他又怎么对得起她?
可是不容他多想,一会功夫,困意袭上了心头,洛蓝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温柔的笑了。
她俯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后轻声道:
“好好睡吧,今天对你来说很重要,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你我以后能不能幸福,全看今天了。”
说完这话,她为他掖好被子,越过屏风,穿过正堂,来到门外,对站在门口的四大金刚面色严肃的说道:
“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你们在此守着,我大概天黑才能出来,在此期间,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要离开,而且无论谁来,也不能让他进来,哪怕皇上也不行,记住了吗?”
四大金刚忙抱拳,脸色凝重的回道:
“记住了,王妃请放心。”
她看着这四个人点头,“中午如果饿了,叫人把饭菜送过来吃,不用管我,在我没出来前,谁也不要叫门,明白了吗?”
“王妃放心,我们明白了。”
交代好这四个人,洛蓝站在门口,看着天空,双手合十,嘴里低声祈祷着,
“老天爷保佑,今天的手术一切顺利。”
她前世时是不信天的,但是今天她却很想对天祈祷,只要能让他手术顺利,她愿意相信老天爷!
做完这一切,她又对四大金刚交代几句,这才面色凝重的回了屋,将那道门关上,然后落下了门栓。
这间房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冷钰的呼吸声,再无其它。
看着床榻之上熟睡的男人,看着他俊秀的脸庞,她抬手,在他的脸上轻抚。
这个男人的心灵脆弱的如同那一捅就破的纸一样,所以她要小心的呵护才行。
他是自己穿越过来后的第一个病人,也是自己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人,同样是第一个说过要给自己幸福的人。
这台手术,她只能赢,不能输。
她站直了身子,长长的舒了口气,手一挥,那间手术室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掀开他下半身的被子,将火炉放在他的腿边,然后开始准备工作。
他腿里的钉子是铁的,容易生锈,钳进去的时间又太长,现在周围的肉也已经溃烂,所以她要小心又小心才行。
她小心翼翼的为他的腿部消了毒,按照上次CT片子上显示的位置,在他的腿上开始动刀…
手术刀熟练的在她手里来回翻滚,当她切开他的腿部肌肉,看到那根铁钉时,和她预料的一样,铁钉周围的肉已经开始溃烂,而且情况特别严重。
看到那惨不忍睹的溃烂处,洛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人,真是太狠心了,如此残忍的事也做得出来,这真的比要了他的命还严重!
她将那根铁钉用镊子夹起,放在一个空盘子里,然后开始清理周边的腐肉。
一边清理,洛蓝的眉头一直紧锁着,这些腐肉,看来要好长时间才能养好啊!
两只腿都要做手术,所以要重复这两个步骤,洛蓝就这样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幸好今天没有人来打扰她,不然一定会出事。
直到天暗下来,她的这台手术才做完。
她刚舒了口气,他的血压却突然降低,呼吸也在慢慢的减弱。
依据洛蓝多年的经验来判断,他这是术后感染了,可是自己这台手术小心又小心,怎么会感染呢?
不容多想,她直接把他放进手术室的ICU病房里,用上呼吸机,脑电监护仪,心电监护仪……
她一边注视着那仪器上面的数据,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冷钰,你一定要挺过来,你还要去找残害、诬陷你的人算帐呢,你不能就这样死了。
直到天暗下来,冷钰的呼吸才算是正常了,血压也慢慢的升了下来。
洛蓝长长的舒了口气,给他换了全新的点滴瓶,然后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从冷钰现在的状况来看,他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至少待上三天才能度过危险期。
虽然这只是个外伤手术,但是腿部割下来的肉足有二斤重,这足以要了他的半条小命,这还得说她手术做得完全胜利,若落下一点腐肉, 后果都会不堪设想。
为了防止明天他醒过来对自己的手术室充满好奇,她直接给他用上了麻醉神经的药物,反正点滴里有营养液,干脆直接让他睡三天吧。
她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大黑了,外面的四个人却依然在门口站着,一动未动,虽然他们不知道王妃在里面做什么,但是她让他们守着,他们就一直守着,哪怕守他个三天三夜。
她推开门,他们四人忙迎了过来,
“王妃……”
“你们辛苦了,去吃饭吧,然后回去休息,晚上不用守了。”
看着这四个人有些憔悴的样子,她有些心疼。
阿虹一脸关切的看着她,“王妃,我刚刚让厨房给你熬了点粥,我现在给你端去,你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而且一天没吃东西了。”
经阿虹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真的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这么一说,这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一会功夫,阿虹将粥送来了,她不容分说,只用了几口,便将一碗粥喝下肚了。
吃了点东西,感觉胃里好受了一些,她躺在床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在祈祷着监护室里的冷钰一切正常吧。
可能是她太累了,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一转身,直接睡着了。
直到夜半时分,她才一个骨碌坐了起来。
“不好, 点滴肯定早打完了。”
想到这,她快速挥动手臂,然后钻进了手术室中。
果然,那点滴瓶里的药已经没有了,幸好针管里有回流的血,洛蓝这才长舒了口气,不然血管里打进了空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迅速帮他重新换上了新的药瓶,看着嘀嗒嘀嗒的药物流进他的血管里,她的心才算是安下来一些。
可是她突然发现他的脸很红,红得像红苹果。
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烫如烙铁,看来他发烧了。
发烧不出汗,这肯定又是术后感染造成的,医生最害怕手术后病人发烧,容易引起意外,处理不好,会有危险。
她慌忙在柜子里找了一瓶肌注退烧药出来,又拿出一个小针管,将药兑好后,掀开他的被子,将他的臀部抬起一处,然后将退烧药推了进去。
这个冷钰,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
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已经满头大汗,可是她再也不敢离开他身边ᴶˢᴳ了,生怕哪时再睡着了,真出事,后悔可就晚了。
这一整夜,她只敢偶尔打会盹,即使在打盹的时候,她也调好了手术室里的闹钟,生怕点滴瓶里的药滴完,她却不知道发生意外,回血还好,就怕进去空气,那后悔就晚了。
手术后的第一夜最难熬,如果病人能挺过来,那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由于给冷钰用上了麻醉的药物,他一直在睡着,洛蓝等最后一瓶点滴打完后,便出了手术室,她准备回去睡一觉。
就在她刚刚躺在床上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是阿雨和阿后的声音。
“不能进,王妃和王爷在休息。”
“本太子来看四弟,还要你们几个奴才同意?让开。”
“不让。”
阿雨和阿后态度坚决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太子身边跟着一众下人,正在虎视耽耽的看着他们。
太子的眉头紧皱着,他嘴里不屑的嘀咕道:
“你们的王爷不过是个瘫子,你们的王妃不会和他睡在一起吧?这么早还没起床?他每天看着美味不能吃的感觉是不是很难熬啊?我得进去看看我那可怜的四弟。”
正在此时,房门被洛蓝从里面打开,她半眯着双眼看着站在外面的太子,然后用手挡了下太阳,有些意外的说道:
“我说今天这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呢?原来是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哪,不知太子来我们这寒酸的钰王府有什么事?”
太子抬手捂嘴轻咳一声,随即说道:
“上次本太子来时空手了,让钰王妃有些不悦,这次本太子带东西来了,这样总能见一见我四弟吧。”
洛蓝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几个下人手里提着几个食盒,这个狗太子哪里来的好心,不用看也知道,那不过是一些残羹剩饭而已。
虽然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洛蓝还是慢行几步,来到那几个食盒面前,掀开盖子看了一眼,见那里面果然是几碟小菜,看样子要馊掉了,看来这个狗太子是故意来奚落她这钰王府的。
她轻笑一声,转身,用精明的眼睛看着他,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你们东宫一直在吃这样的食物吗?”
太子将手里的扇子摊开在胸前,傲娇的回道:
“对啊!本太子想着四弟这府里的俸银被内务府缩减,生活一定很拮据,本太子这东宫经常有父皇和母后的赏赐,东西多的吃不完,所以我惦记四弟啊!我想着我们东宫这吃剩下的饭菜扔了怪可惜的,所以给你们拿来了。”
听到这洛蓝算是听明白了,这个狗太子合着是来报上次之仇的。
她看了那些食盒了一眼,随即有些惋惜的啧嘴摇头,
“我还以为东宫那么高贵的地方得吃些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就是这些东西啊?这些东西,我们钰王府的下人都不吃,看着无油无水又清淡,阿彩,阿虹啊,太子殿下的好心咱也不能拂了,去把这些饭菜端给后院的阿黄吧。”
听到这话,阿彩和阿虹过来接食盒,太子的脸上有些青绿色,他有些不悦的咬牙切齿道:
“本太子知道,钰王妃这是在逞强,明明吃不饱饭,偏要装作肚子里有油水的样子,你又何必逞强呢?我和四弟是兄弟,怎么忍心看他过这种日子呢?”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洛蓝忙摆手,指着那些食盒说道:“彩凤啊,带着太子身边的人去咱们厨房看看,不然太子还以为本王妃在这吹牛呢。”
听闻这话,太子眯着眼睛对身边的人摆摆手,他以前就听说了, 这钰王府的吃食非常差,连冷钰那个死人都只能喝些米汤。
他还真就不信,这个乡下女人来了,这伙食能好了不成?
一会功夫,太子身边的人回来了,太子扯着嘴角轻笑,不屑的问道:
“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四弟家的厨房是不是清冷得很?”
那人摇头,“不是,厨房中有鱼有肉,有鸡有鸭,有米有面也有油,各色青菜比咱们太子府还多呢。”
听得这话,太子的脸色陡然冷清下来,洛蓝闪着晶莹的眼眸挑眉道:
“你看的这些都是我们钰王府下人吃的,我这个人呢,从来不会亏待了下人,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太子殿下给我们家大黄带来的吃食。”
这时,阿彩和阿虹提着食盒气鼓鼓的回来了,阿彩直接喊道:
“王妃,大黄只闻了闻就不吃了,这太子府的人吃的东西咱们钰王府的狗都不吃啊。”
阿虹也憋着嘴跟着附和道:
“是啊,咱家大黄平时都是大鱼大肉的,哪里见过这么素的菜啊,我都不忍让大黄闻呢。”
听到这话,太子的脸再次阴暗下来。
他本来想着拿着残羹剩饭来悉落一下这个女人,报一下上次她辱骂自己的仇,没想到倒是被她悉落了。
他手捂嘴清了清嗓子,突然回转身,猝不及防,“啪”的一声,给身边的下人一个巴掌,随即怒吼。
“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太子叫你们准备些好东西给四弟带来,你们就准备这些连狗都不吃的东西?下次做事再这样鲁莽,小心剁了你们的手。”
他身边的下人慌忙后退两步,吓得嘴巴都不敢张一下。
洛蓝见状,知道他这是面子无光,拿下人撒气呢,她佯装无所谓的劝慰道:
“太子这是做什么,要教训下人,回家里教训啊!在我这钰王府里动手,难免让我笑话,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连个下人都管不好。”
“你……”
太子简直被她气的无语,本来这趟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结果又吃了憋。
他正了正脖子,索性改变了语气,
“钰王妃说的是,本太子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这些奴才,不过既然我来了,不进去看看四弟也说不过去,我也好久未见他了。”
他要见冷钰?
洛蓝的眉宇间布满一丝紧张之色,现在冷钰正在监护室里,怎么可能让他去见?
再说了,就算冷钰在屋子里,也一定不想见他。
于是她直接回绝道:
“不劳太子殿下了,我相公不想见你。”
太子被她这么直接说出口的话噎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有些尴尬的说道:
“你才来几天,不懂得我们兄弟间的感情,他说不想见我,那是怕我见了他的样子难过,男人之间的事,女人不懂。”
言罢,他便准备硬闯,洛蓝直接冷声道:
“太子殿下…”
她回转身冷冷的看着他,“男人之间的事我是不懂,但是我们夫妻之间两情相悦,无话不说,他喜欢谁不喜欢谁,想见谁,不想见谁,早就告诉过我了,他第一个不想见的人就是你,请回吧。”
说完这句话,她对阿雨和阿后道:
“送客。”
太子的眉头皱成了一条直线,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太子竟然被这个女人像撵狗一样往出撵?
据说她是个乡下女人,按照他的想象,这乡下女人都是木讷又老实的,这个女人怎么看也不像个乡下女人。
不过现在容不得他多想,阿雨和阿后已经来到他身边,对他躬身行礼,作出了手势,
“太子殿下请回吧!”
太子咬紧了牙关,不止这个女人无礼,连她身边的这些下人也无礼,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弄的这些狗奴才。
不过既然人家已经轰人了,他这个太子总不能在这硬杵着吧,不然被人传出去,那脸可真要丢尽了。
于是,他冷冷的看了洛蓝一眼,冷哼一声,甩着衣袖离开了。
看着他带着一群人离开,阿彩和阿虹凑了过来,
“王妃,他是太子,以后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洛蓝扯着嘴角轻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们钰王府已经惨到不能再惨了,还有什么麻烦可找。”
可是事实就是:太子从钰王府出去后,便直奔了内务府。
内务府的张大人一直是他的人,见他来了,自然是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
“太子殿下驾临臣这内务府?有急事?”
太子的眼中布满阴险之色,他看着张大人直接质问,
“钰王府的俸银是按照本太子所说的克扣吗?”
“是,三年前便缩减到了三成。”
太子的眸色突然布满疑惑,既然如此,一个月三百两俸银,那钰王府也只够吃糠咽菜的,哪里来的大鱼大肉?
他皱紧了眉头又道:
“这个月开始,停了钰王府的俸银。”
听得这话,张大人有些慌张的问道:
“这不妥吧?若是被皇上发现,臣恐怕?”
“无碍。”
太子直接摆手,“钰王府另有生财之道,不需要俸银,若被父皇发现,你只管这样说就好。”
张大人虽然有些为难,却也不敢违背太子的意思。
钰王爷毕竟传言快死了,他还是讨好太子比较重要。
冷钰在监护室里待了三天,好歹是渡过了危险期,洛蓝也跟着熬了三天三夜,这三天她不眠不休,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不过他没事ᴶˢᴳ,她也算是没白熬。
出了监护室,她把他移回了他的床上,静等着他醒来。
可能是太困了,等着,等着,她竟然爬在床沿睡着了。
冷钰是被疼醒的,麻药劲过了,他感觉自己的腿疼得不行。
他刚“嘶”了一声,洛蓝便警觉的醒了过来。
她看着因伤口太疼,脸部已经扭曲变形的冷钰,慌忙问道:
“是不是特别疼?”
冷钰忍着巨痛,咬牙摇头,“不疼。”
可是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洛蓝忙拿起帕子帮他擦了擦额头,然后从医药箱里拿出止痛药,快速兑好药, 然后在他的屁股上扎了一针。
“你这是什么?”
冷钰一边忍着疼一边问道。
“让你止疼的,一会就好。”
果然,她话音刚落,冷钰突然感觉刚才疼得他生不如死的地方真的不疼了。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看着这个满脸憔悴的女人,柔声问道:
“我睡多久了?”
“三天。”
她打了个哈欠回道。
“你三天没睡?”
他的眼眶开始泛红,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洛蓝咧着嘴笑了,“瞧你那傻样,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腿里的铁钉被我取出来了。”
说话间,她起身,去桌子边把放着铁钉的托盘拿到他面前。
她用镊子将那铁钉夹起送到他眼前,“看吧,就是这东西在你腿里待了三年。”
看到这两根铁钉,冷钰突然握紧了双拳,牙齿也开始咬得咯咯作响。
洛蓝忙将托盘放下,过来安慰他,
“你别生气,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早知你会生气,我就直接丢掉了。”
“别丢。”
他突然提高声音,“别丢,给我留着,我要永远记得这两根铁钉给我带来的伤害。”
他的脸上布满黑线,幽暗的瞳眸更是充满仇恨。
洛蓝抓起他的手,轻声安慰道:
“我知道你恨这些人,但是你现在不能动怒,因为你的腿伤还需要养,我从你腿上割下来至少得有三十两的肉,这些肉,够你补好久了。”
冷钰突然抬起冷俊的眸子看向她,
“我真的能站起来吗?”
他又一次提出了疑问。
洛蓝抿着嘴轻笑着点头,“能,但是要等,你现在的状况来看,至少还要卧床半年才行。”
冷钰的眼中突然充满了期待,他紧握着她的手,激动的眼里闪着泪花,
“真的吗?再有半年我就能站起来了?是真的吗?”
“当然了,你要相信我。”
洛蓝说完这话时,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冷钰心疼的看着她,然后将上半身向里靠了靠,“你躺这睡会吧。”
洛蓝半眯着眼睛摇头,“不行,我睡觉不老实,碰了你的腿伤,你会疼的。”
他眼含深情的拉着她的手,温柔的看着她,
“没事,你躺在我身边,我心里才能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