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傅霆洲的别墅大门再度被人踹开,一队警察冲了进来。
而那为首的冷面长官,正是今天在傅氏集团门口,同傅霆洲说话的那位警官陈景曜。
陈景曜看见别墅内满地狼藉,显然是有打斗痕迹,却连眉头都没挑一下,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犯罪嫌疑人宋寒川,恶意杀害死者颜明月,以故意杀人罪逮捕。”
“至于傅霆洲先生,我们查询到死者颜溪生前拨打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你有逼死她的嫌疑,所以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正如五年前苏妍跳海后,颜溪所遭受的一切,宋寒川和傅霆洲都不由得一怔。
直到二人被警察戴上手铐,宋寒川才后知后觉的大吼道:“你凭什么抓我,你有证据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景曜看着暴怒的宋寒川,嗤了一声:“我管你是谁。经过对比,死者颜明月身上的脚印就是你的,你还想抵赖?带走!”
而傅霆洲始终没有挣扎,任由警察架着他上了警车。
将傅霆洲和宋寒川押上警车后,执行任务的那几名警员忍不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个陈警司什么来头啊?刚来桦城就抓了傅家和宋家的太子爷,他还真是胆大包天啊,傅宋两家人会绕过他吗?他不会是初来乍到,所以还不知道傅宋两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跟在这么公事公办的好警司身后做事,我感觉我的腰杆都比之前直了。说实话我还真不希望陈警司被傅家宋家给整治,毕竟这样公正无私的人现在不多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谅他傅宋两家也不敢漠视法律吧!这回我站陈警司!”
一旁,有个一直一言不发的一人忍不住说道:“不是,你们是不是没听说过陈警司的事迹啊?”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了唯一一个知情的同僚。
那人无语的望了望天,随即说道:“陈警司,姓名陈景曜,年龄二十八岁,一级警司。海市人,两年前从特殊部队收编至人民警察队伍。在任两年,侦破了好几起特大案件,连升三级,是国内最年轻且晋升的最快的一级警司。”
众人面露惊讶之色,但又有人说道:“可陈警司就算这么厉害,也躲不过傅宋两家放冷箭啊!”
那人笑了笑,随即说道:“这你就不懂了,陈警司不仅履历优秀,家世更是显赫。陈家在海市的地位,乃是傅宋两家加起来都只能望其项背的存在。他并非是初来乍到,不认识傅霆洲和宋寒川所以莽撞行事,而是不管他抓的人是谁,在他看来都只有犯法和没犯法的区别。所以,你们有空担心陈警司的安危,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与此同时,陈景曜关上了傅霆洲家的房门,看见警车还没开走,而手下众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他拧了拧眉,冷声问道:“在干什么?还不收队?”
众人被吓了一跳,随即作鸟兽散,飞一般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陈景曜也坐上了最后一辆警车,扬长而去。
谁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有一个透明的魂魄始终漂浮在半空中。
而那魂魄,正是刚刚目睹了一切的颜溪!
谁都不知道的是,自从跳楼自杀以后,颜溪的魂魄便始终漂浮在傅霆洲的四周。
颜溪不知道她死后为何没有下地狱或者是上天堂,而是化为了一缕魂魄,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着自己死后,周围众人的反应。
她曾经听家中长辈说过,人死后如果执念太深,兴许会化为一缕冤魂。
念及此,颜溪不由得自嘲一笑。
或许是她对傅霆洲和宋寒川的恨意,让她迟迟停留在这里吧。
虽然她选择从傅氏集团的顶楼跳下,勇敢也懦弱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她心中对傅霆洲和宋寒川,以及苏妍的怨恨却没有消失。
凭什么,她们一家家破人亡,而傅霆洲他们几个罪魁祸首却始终逍遥法外!
在变成一缕魂魄的这段日子里,颜溪跟着失魂落魄的傅霆洲回到了他的私人别墅,她看见了苏妍伪善的面具被撕裂,看见了宋寒川和傅霆洲得知真相后的痛苦。
可不知为何,颜溪在看见他们疯狂亦或是痛苦时,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更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
不是她已经放下了,而是他们的痛苦对她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因为他们就算再痛苦,再悔恨,都换不回她深爱的父母,还有月月……
就在颜溪出神的时候,眼前的场景竟蓦的一转,她来到了警局。
面对宋寒川的暴怒和傅霆洲的心如死灰,陈景曜始终是冷着一张脸,全然没把他们二人放在眼里。
看见此情此景,颜溪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毕竟在桦城,陈景曜还是第一个敢这样不把傅霆洲和宋寒川放在眼里的。
要不是她刚刚听见那几个人凑在一起说出了陈景曜背后的势力,颜溪还真的会隐隐为陈景曜捏一把汗。
毕竟这些年来,光是傅霆洲和宋寒川对她的报复,让颜溪现在回头想想,都依旧背脊发凉,就更别说他们身后的傅宋两家了。
她希望,像陈景曜这样正直的人,能够不要被奸邪小人所阻挠。
颜溪跟在傅霆洲身后飘了整整一个月,她看着傅霆洲和宋寒川被关进了看守所,又见证着他们二人被送进了法庭。
他们猜的没错,傅家和宋家果然不满陈景曜的行事作风,坚持将事情闹上了法庭。
而陈景曜则以颜溪的名义,将傅霆洲和宋寒川告上了法庭,至此,这场震惊全桦城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被告人宋寒川,因故意杀人罪证据确凿,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被告人傅霆洲,因故意伤害罪证据确凿,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全场哗然,谁都没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傅霆洲和宋寒川,竟然真的落了个牢狱之灾的下场。
就连漂浮在半空中的颜溪,听见法官的宣判也觉得有些恍惚。
她们一家人的仇恨,时至今日也算是报了。
颜溪忍不住转过身,看向坐在法院角落里,那个穿着一身警服的冷漠男人。
他表情冷峻,眉目如画,一身蓝色的制服衬得他整个人禁欲又迷人。
见法官已经一锤定音,陈景曜也有些烦躁于应付这庄严肃穆的场景,他从法庭的侧门离开,驾驶着自己的劳斯莱斯往城郊处开去。
他要去哪?颜溪有些疑惑的跟上了陈景曜。
劳斯莱斯一路疾驰,只见他在桦城一处有名的城郊墓园停下了车。
已是深冬天气,天空中下起了小雨,陈景曜从车门中抽出了伞,随即撑着一把黑伞缓缓的走进了墓园。
颜溪有些奇怪。
陈景曜不是海市人吗,难道他在桦城还有故人?
见陈景曜在一处墓碑前停下,颜溪加快了动作,好奇地想要上前看那墓碑的主人究竟是谁。
他站在了那墓碑前,将手中的黑色大伞向墓碑处倾斜,那墓碑便也被庇护在了伞下,不受雨水浇打。
陈景曜的这个动作,让颜溪心头微动。
她想,这墓里头的人,定是让陈景曜很在意的人吧?
否则,他又怎么会在这无人看见的地方,为这墓碑遮雨?
只是,当颜溪朝那墓碑上的照片看去时,竟惊奇的发现,那墓碑上笑靥如花的照片赫然是五年前的她自己!
颜溪惊愕的看向了陈景曜。
陈景曜怎么会有她五年前的照片?!
在意识到这是她自己的墓后,颜溪有些惊讶。
她早已没了亲朋好友,所以替她操办身后事,为她买墓地,再让人将她埋葬在这里的人,不出意外的话,都是陈景曜。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颜溪并不记得自己和他认识,而陈景曜是海市人,她是土生土长的桦城人,他们之间更不可能有交集。
难道说……陈景曜仁慈到对他负责的每个案件的受害者都这么尽职尽责吗?
连身后事也一并操办,难道这就是宅心仁厚的陈家大少爷?
颜溪感到很奇怪。
但她此时飘在陈景曜身旁,看着黑白遗照上,自己依旧没心没肺的笑,心中感慨良多。
她已经不记得这样的笑容,有多久没在自己脸上出现了。
陈景曜静静的看了那块石碑一会儿,随即他伸出手,擦去了照片上被溅到的雨渍。
他将手搭在墓碑上,恍若是摸着颜溪的头。
这还是颜溪跟着陈景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见他素来冷漠的语气中带了一些异样。
“颜溪,五年前,我第一次来到桦城。那时候,我受朋友的邀约,去看了一场你的音乐会。”
闻言,颜溪愣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外表看起来高冷禁欲的陈景曜,竟然去听过她的音乐会?
“听朋友说,你的音乐会一票难求,桦城里更是有无数名流为你趋之若鹜。”
“在没有见到你之前,对此我还有些不解。或许我不认为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可见到你之后,我又好像有点懂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男人为你倾倒。”
“那天你穿着一条白色的ⓈⓌⓏⓁ礼服裙弹了钢琴,随后又唱了歌。其实对于诸如此类的艺术我不太懂,但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当时灿若星辰的笑颜,和婉转动听的歌喉。”
“后来,我向朋友打听过你的消息,得知了你追在一个男人身后很多年,而你是他的未婚妻。”
“君子不夺人所好,所以三日后,我便离开桦城回到了海市。只可惜,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竟然就是阴阳相隔了。”
陈景曜的语气中,有些遗憾。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曾经惊艳过他的女人,再见面时竟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当时的颜溪瘦骨嶙峋,面如枯槁,一看就受了很多年的苦。
因此,陈景曜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倒在血泊中的她,和五年前那个惊艳过他的女人联系起来的。
所以他并未第一眼就认出她,又或许是不敢认。
后来,陈景曜从傅霆洲的口中得知了颜溪的名字。
几经调查后,他这才确认了当年的那个女人,竟然真的是她。
不过就是五年未见,怎么会这样?
陈景曜的手指扫过了墓碑上颜溪的名字,他轻声道:“小溪,很美好的名字。如果你死后会化作星星,那也必然会是最耀眼的那颗北极星。”
听完陈景曜的这一番话,颜溪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酸。
已经好久没有人如此珍视过她了。
曾经她还是那个名动桦城的天之骄女时,有无数男人为她趋之若鹜。
但当她跌下神坛之后,曾经那些追捧在她身后的人,也同样对她极尽侮辱。
眼看她起高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或许,那些人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那个光环加身的颜家大小姐,而并非她颜溪。
可这个世界上竟有这样一个人,他见过她最最不堪的模样,却依旧对她温柔以待。
他为她讨回公道,将欺辱她的恶人绳之以法,为她的墓碑撑伞,甚至是……将她比作最耀眼的北极星。
陈景曜的脸色分明如常,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可颜溪却从中看出了一抹珍重的意味。
她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