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可以邀请你看一场日出吗?」
我想 18 岁失约的那场晨光,大概再也照不到 22 岁的宁颜身上了吧。
10.
谢明泽找上门的时候,我们全家正其乐融融地吃早饭。
管家话音刚落,餐桌上的氛围就变了。
我父母都在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见状心里一痛,立刻说道:「把他赶走,他要是不走,就往他身上泼泔水。」
管家面色发苦:「小姐,咱们家没有泔水哇。」
我爸咳嗽了两声,语带笑意地说道:「最近花园不是正施肥,拿那个,兑点水。」
谢明泽连续被泼了三天,还是天天赖在我家门口不走。
我琢磨着心里确实有口气没出,就让管家放他进来了。
花园里,我坐在遮阳伞下,悠哉悠哉地喝橙汁。
谢明泽站在烈日下,满头是汗地皱眉望着我,他说:「宁颜,折腾我这么多天,你也该解气了吧。你要再继续这样,这婚我真的就不结了。」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突然就笑了:「谢明泽,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想和你结婚吧。我们连证都没有领哎,诚然,你长得帅、家里有点钱,可是,你这些引以为傲的东西我从来不缺,甚至更多。」
我话还没说完,谢明泽就瞪大了眼睛,仿佛从来不认识我一般。
不过也确实如此。
他所看到的宁颜,从来都是虚假的宁颜。
我在他面前穿素色的衣服,化淡妆,走的是好嫁风,装的是贤妻良母。
可我衣柜里全是各色鲜亮颜色的裙子,化妆台上全是夸张的口红色号,这些他从来没有注意过。
11.
我不由想起攻略之初,因为虐心值的涨幅很小。
我怕真的会耗尽余生,于是开始不断尝试去爱上谢明泽。
去认真留意他的喜好,了解他的想法。
然而,越是了解就越是厌恶。
那些不自觉流露出的优越感。
那些无形中 PUA 的话语。
那些明明不屑一顾,却故作礼貌的说辞。
尤其我心底有另一个人的身影,更忍不住时时去对比。
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爱上谢明泽。
我想放弃了。
哪怕余生短暂。
就在这时,事情出现了转折。
系统检测到我被迫攻略谢明泽的痛苦,且随着对他的厌恶越来越深时,这种痛苦被系统识别,鉴定为所谓的「虐心值」。
从那以后,我越是痛苦,越是厌恶谢明泽,虐心值就越高。
直到这种情绪在婚礼上达到了顶点。
爱情只有自由自在时,才会叶茂花繁。
任何带有强制色彩的灌溉都只会让它消亡。
只消一句话:你应当爱某个人,就足以使你对这个人恨之入骨。
我如是,谢明泽亦如是。
……
回过神来,我站起身走到谢明泽面前,看着他轻声说道:「我从未爱过你!像你这样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爱呢?你现在纠缠我,无非是你父母强迫罢了。」
谢明泽面色发白,讽刺一笑说道:「我承认婚礼现场抛下你是我不对,但从前那些都是你愿意的,不是我逼你的。是你一厢情愿地追求我,现在反倒来怪我了?还有,你少拿我父母说事。」
我直视着他说道:「以前出于某种目的,我不得不留在你身边,但是现在不需要了,以后也不需要了。谢明泽,你自由了,别再来招惹我。对了,有笔债我得跟你讨一下。」
说完,我抬手一个耳光狠抽在了谢明泽脸上。
谢明泽下意识地捂住脸,震惊地看着我:「宁颜,你打我。」
我拍拍手说道:「从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上那刻起,我就一直想抽你,可惜直到今天才实现。管家,送客!」
谢明泽没有再来过,他自恃要脸。
所有的恶意与不当都会包裹上一层名为教养的外衣。
就像他故意指错的路。
就像对他示好的人沦为他背后的谈资。
12.
我开始逐步接手家族企业,首先进入的便是医疗行业,这家公司是四年前注册的。
虽然当年我后续的体检结果数值都是正常的,但我的父母依旧害怕。
「宁助理,这位唐博士是渐冻症医疗方面的专家,最近刚入职我们公司,如果您没有意见,后续可以跟在他身边了解学习。」
部门轮岗我打算从助理做起。
但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唐鹤琛。
他面无表情地听完 HR 的介绍,扶了下眼镜,冷淡地跟我打招呼:「宁颜,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我结结巴巴地应道。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的午后。
我和他还是有些纨绔张扬的少女与呆呆的学霸少年。
13.
高中时,我自恃家世不错,对待学习的态度也漫不经心。
可我同桌的少年不一样。
他比我要小一岁,是跳级上来的。
平时上课专注认真,是年级里有名的学霸。
我看着他戴着眼镜呆呆的样子,就时常忍不住去逗他:「小书呆,叫声姐姐听听,姐姐给你买糖吃。」
然后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宁颜同学,请不要给我起外号。而且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后来,可能是被他专注学习的精神打动了,我也开始跟着学。
明明请家教就能解决的问题,我却缠着他教我。
他会拿着笔一遍一遍在稿纸上给我讲题,然后问我听懂了吗。
如果我说听懂了,他就会夸奖我。
什么「宁颜同学,你很聪明」,「宁颜同学,你进步很大」这类哄小孩的话。
偏偏我很吃这一套。
那时候只有我知道,唐鹤琛表面上是代表学校参加省级竞赛的超级学霸,背地里却是个会连饭都忘记吃的小书呆。
后来我渐渐发现,小书呆对他的每本书都很爱惜,哪怕是课本。
小书呆很喜欢吃他妈妈做的鱼,可以连着吃三天。
小书呆总是看科技类的杂志,可能是想当个科学家。
我好像……有点喜欢小书呆。
高考的前一天,我趴在书桌上,看着小书呆低头算题的专注模样,轻声说道:「唐鹤琛,我喜欢吃糖,也喜欢看日出。」
更喜欢你。
小书呆笔尖一顿,睫毛轻颤,没有说话。
回家后,我发现了书里夹着的那张纸条。
可惜故事的最后,我失约了。
14.
如今再见,唐鹤琛变了很多。
曾经土土的黑框眼镜换成了金丝边眼镜。
当年被吐槽很丑的寸头也留长了,身高更是从 170 窜到了 185,走出去妥妥的禁欲系男神。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失约,也没有见到老同学的惊喜与热络。
除了刚开始叫了我的名字,后来一直称呼我宁助理。
「不是想当科学家……怎么最后学了医。」
我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
他冷淡地回答道:「没有差别,都是为人类做贡献。」
我大概真的是被谢明泽无形中的 PUA 影响了。
如果是四年前的宁颜,应该早就冲上去拍他的肩膀,然后说上一句,「小书呆,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可现在的宁颜,不敢。
15.
这天,我下班刚出公司门口,就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拦住了。
她穿着长裙,看起来有些柔弱的样子。
她说:「宁小姐,我是安美。可以求求你帮帮我吗?」
安美这个名字,我曾无数次在谢明泽嘴里听过。
据说是谢家做慈善时资助过的一个女孩子。
只不过我不感兴趣,从没有看过她的照片。
我看了一眼紧跟着我后面下班的唐鹤琛,带着安美上了车。
安美坐在副驾驶扯着衣角,局促不安地说道:「宁小姐,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只有你能帮我。」
她说谢明泽拿走了她的护照,非让她留在国内,还说以后他会照顾她们母女,可她在国外有工作,根本不需要他照顾。
她是个普通人,碍于谢家的势力,根本不敢把事情做绝了。
「宁小姐,我高中的时候是跟谢明泽有过一段时间的暧昧,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对他根本就没有想法,可是无论我怎么解释,他就是不听。」
我挑了挑眉说道:「如果没记错,安小姐好像间接破坏了我的婚礼。」
言外之意就是凭什么我要帮她。
没想到安美反而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难道安小姐难产的消息,不是你自己透露给谢明泽身边人的吗?」
「宁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生孩子的时候很顺利,没有难产……」
电光石火之间,好像有一些我从前没留意过的细节从脑海中划过。
我看着安美局促的样子,想着这似乎不失为一桩好的交易。
于是我说道:「我可以帮安小姐的忙,不过也想请安小姐帮我一个忙。」
16.
再次见到谢明泽是在一家酒吧。
我穿着红裙子和朋友放肆地起舞。
这是心理医生的建议。
彻底打破,才能重塑自我。
谢明泽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看到了我,醉醺醺地上来扯我。
「宁颜,你怎么会在这,化了这么浓的妆,还穿得这么……」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红裙子,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靠近他说道:「谢明泽,如果你不想连累你家的公司,以后见到我最好绕道走。」
谢明泽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嘴里嘟囔着:「宁颜,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最近家里安排了很多相亲对象,可是她们都不如你对我好。我们和好吧,我保证以后对你好,我再也不在你面前提安美了。」
我嗤笑着绕开谢明泽,他贼心不死地伸手想按住我的肩膀。
就在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人,截住他的手,狠狠给了他一拳。
音乐声一下就停了。
我转过身,看到唐鹤琛正慢条斯理地拿消毒纸巾擦手。
这么凑巧?
谢明泽从地上爬起来,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张牙舞爪地想还手。
我及时出声道:「你家的公司,最近还真是经营有方啊。」
谢明泽讪讪地放下拳头,狠狠瞪了唐鹤琛一眼。
呵,以势压人,我一向是不屑于此的。
只不过谢明泽对安美,不也是如此行事,现在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17.
唐鹤琛走过来低头看向我。
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是无端感觉一抹灼热。
我下意识双手环抱住自己。
心底升腾出一抹羞耻和自卑。
为我的红裙子。
就在这时,唐鹤琛微微倾身对我说道:「很美。」
我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头看向他。
他弯了下唇,重复道:「宁颜同学,你穿红裙子,很美。」
……
唐鹤琛送我回家时,我问他怎么会出现在酒吧。
他说:「看到你发朋友圈了,也想去放松一下。」
车外路灯的光影映在他的侧脸上。
我看着他开车的样子,突然就有了勇气。
我说:「我想看日出。」
车里沉默了半晌,唐鹤琛没有接话。
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有些自暴自弃地靠在车座上,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三天内,我要看到谢明泽住院的消息。」
四年的痛苦换往后余生的健康是值得的。
我感恩系统给我的机会,但这都与谢明泽无关。
我不欠他任何东西。
打完电话后,我特地转过头去看唐鹤琛,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却无端觉得他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等车开到家门口时,管家已经在屋外等我了。
我刚想拉开车门,唐鹤琛却先一步下车了。
他走过来替我拉开车门。
然后他看着我说道:「宁颜同学,三天后,可以邀请你看一场日出吗?」
笑意在我脸上晕染开来。
我矜持地「嗯」了一声。
18.
第二天,我接到电话时,谢明泽已经住院了。
他酒驾出了事故,左腿粉碎性骨折,可能会落下残疾。
我到时,他母亲正愁眉苦脸地给他削苹果。
母子俩看到我都眼前一亮,随后又皱起了眉头。
只因为我穿的是他们最不喜欢的红裙子。
红色,具有攻击性的颜色。
但是时至今日,他们的喜欢与否,关我什么事。
「谢夫人,我想单独跟谢明泽谈谈。」
他母亲忙不迭地走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谢明泽有些得意地说道:「宁颜,你果然忘不掉我。」
看着他普信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后将一支录音笔丢到了床上。
谢明泽疑惑地看着我:「这是什么?」
是能彻底击溃你心理的好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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