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洲冲我招了招手。
我知道那个动作,是他的茶杯空了,要人添水。
七年的时间,让我熟悉了他一切的肢体语言、生活细节,甚至茶杯里面要加几根茶叶都一清二楚。
可是今天,我有些心不在焉。
水倒得有点多,差点要溢出来。
「够了。」靳洲突然抬起手,握住我的手腕。
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站到我这里来。」
林恕坐在对面。他看了一会文件,又放下,表情冷漠地看着我们两个,一句话不说。
「看他干什么,他不会介意的。」靳洲依旧握着我的手。他一用力,我差点摔倒到他的身上。
「给我捏捏肩,我好累。」
他露出疲惫的神态。
我看了一眼林恕。
他面无表情,眼神里有一丝轻蔑,像是嘲讽一般。
嗯。他不会介意的。
7
以前也是这样。
靳洲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常常要我给他按摩放松一下。
有时候他视频会议,会突然关掉摄像头,然后把我抱在他的腿上,要我给他揉一揉太阳穴。
想起这些事情,我脸颊红起来,尴尬地低下头。
「方案这样定下来,靳先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林恕突然抬高声音,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摔。
我被他吓了一跳。
手滑了下来,也不去给靳洲揉肩了,老实站在后面。
靳洲又翻了两页材料。
他唔了一声:「大体没问题,只是……我有个提议。」
他拿出打火机,点上一支烟:「不如这样?我让利给你们三个百分点,你把罗溪还给我。林依嘛,你帮我瞒一下,你妹妹闹起来,常人实在受不了。」
林恕的嘴角一点一点弯起。
看着像是如沐春风的微笑,可是却莫名地让人觉得他动了怒,带着一股子煞气。
「我真不知道该说靳先生大方,还是目中无人,」他摸着左手腕的佛珠,一字一顿地说,「三个点,就是在身边养了个雀儿养了七年,也该不止三个点了吧。」
靳洲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林恕。
三个点,那也是将近上亿的资金了。
他没明白,这个人怎么突然发了那么大脾气。
毕竟他们这一行里面,能多赚一分钱,那也是赚啊。
林恕闭上眼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他可能意识到了刚刚自己的状态不对劲,所以吁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我犯不着为了这点钱去得罪依依。」
靳洲嗯了一声。
他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个冷心冷情的人,对自己妹妹倒是真好。」
会议一共就两个小时。
结束的时候,虽然合作方案谈成了,但两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太好。
助理从外面把会议室的门打开,靳洲先走了出去。
我自己则磨磨蹭蹭地跟在最后。
一直走到电梯口,我们几个停了下来。
看着不断变化的电梯数字,靳洲理了理衣袖,突然开口对林恕说:「既然你一定要把她放在你那里。那林依那边,你也帮我看一下,别让她做得太过分。」
林依这个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听说高中的时候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第二天她直接找人把那女孩的头发全部剪掉,还逼着她去学校广播站给自己念道歉稿。
她不参与公司事务,可在上流圈子里面却活跃得很。
最经典的一次是某个宴会,一个富二代女孩喜欢林恕,缠着他表白了好几次。
林恕每次都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后来她逢人便说林恕一定是不喜欢女的。
最后她被林依逮到,当着他们整个圈子的人,把一整块奶油蛋糕扣在了她的头上,再狠狠踹了她两脚。
「贱人,我哥也是你敢多嘴的?」
靳洲这样说,估计是觉得我落在了林家兄妹手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见林恕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总不算背叛你妹了吧?」
林恕冷笑了一声。
「好啊,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她的。」
来的路上,林恕偶尔还跟我提一嘴合作案上的内容。
到了回程,他只是开车,手指紧紧地攥着方向盘,把油门踩得飞快。
我能看出他烦躁、压抑,甚至有一些愤懑的情绪。
可是我能怎么办?
装作这七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去安慰他?
还好我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车里尴尬沉寂的氛围。
「喂?」
「罗溪,罗岳的家属?市立医院急诊室,过来一下吧。」
9
狭小的空间内,林恕也听到了电话那头急诊医生的声音。
情急之下,我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市立医院……拜托……」
我说话的语气都是颤抖的。
林恕看了我一眼。
没说话,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掉头而去,向着医院的方向。
医院里的人好多。
我其实是一个很没有生活常识的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一下扎进人潮,心急地想赶紧找到急诊室在哪里。
「跟我过来。」林恕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有认识的医生,别急。」
他拽我走进角落的过道,周围都是人。
我就像挤地铁似的贴在他的身上。
林恕的呼吸就在我的头顶。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能想起他高中时候抱着我,脱下大衣围在我身上,问我冷不冷的样子。
他空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简短的电话,很快,就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下来。
「罗岳?有心脏病前科吧。」医生带着我们走VIP通道,问道。
我忙点了点头:「所以是心脏病复发吗?」
「跟人打群架,被人踹到心脏了。」
我一愣,我哥是很老实的人。
被人欺负了?
「挺横,对面那么多人他也敢先动手。」
是我哥在保安公司的同事给他打的急救电话。
那人我认识,姓李。
他坐在急诊室外面的长廊抽烟,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罗溪,你背着你哥在外面干什么?」
有护士过来提醒不准抽烟。
他把烟扔到地上,踩灭。又拿出一支,放到手指间夹住,叹了口气。
「有人当着你哥的人,说你在外面和有钱人搞在一起。」
我一愣。
罗岳在一家投资集团外面做保安,差不多四五年了,这是第一次出事。
几个富二代经过,嬉笑道:
「你知道他?他妹给靳洲当了好几年金丝雀,被抛弃了。」
「笑死,圈子里都知道了,她被正室夫人羞辱。」
「落到林依林恕手里,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听说长得可漂亮了呢,真想知道死状怎么样,哈哈。」
……
我像是掉进了冰窟里,浑身都在发抖。
所以,我哥是听到了那些关于我的传言,才去和人打架的?
林恕紧紧地看着我。
天知道我多想就地消失。
或许他也在想,这个人这么贱,活该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靳洲在这个时候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罗溪,听说罗岳在医院?」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你下来,我在停车场等你。」
我攥紧手机,理智告诉我不应该拒绝靳洲的话。
可脚却像生了根,一步都不想动。
「过去吧。」林恕走过来,抬起手,慢慢地,犹豫着,揉了揉我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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