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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骆语气坦然，甚至带着几分挑衅：“是啊，不行吗？”
萧琛太阳穴突突地跳，再听不下去一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忍了半天，心中的火还是直窜脑门。
他深吸了口气，走进楼里两三步踏上台阶，而后叩响房门。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在门开的那一刹那，萧琛伸手抵住了门框！
谢骆拧起眉：“厉律？你知道私闯他人住宅是犯法的吧。”
知道，但他现在思考不了这些。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身后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姜星冉的声音：“谢骆，是谁来了吗？”
谢骆看着萧琛，脸上露出抹恶劣的笑。
“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萧琛眼底一片阴霾。
但谢骆毫不在意地又笑了笑，接着说：“深更半夜不回自己家，跑到别人家门口，我有说错什么吗？”
姜星冉在这时走出房间，语气带着疑惑：“什么流浪狗？”
话音在看见萧琛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而她的脸色也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萧琛，你为什么在这？”
谢骆不再抵着门，向后退了步抱起双臂：“刚才在路上我就觉得后面那辆车有点眼熟，跟踪加私闯民宅，厉律是打算一晚上就给自己判个刑？”
萧琛终于开口：“别的难说，但这个你恐怕做不到。”
那胸有成竹的样子看得谢骆心底一阵窝火。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姜星冉却转眸看向他说：“谢骆，让我和他单独聊聊。”
闻言，谢骆将嘴边的话咽下去，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萧琛。
而后转身走进了书房。
姜星冉径直越过萧琛往客厅走，没看他：“把门关上，过来坐吧。”
萧琛照做，却在跟着她坐到沙发后缓缓皱起了眉。
他有一种来到别人家作客，被女主人招待的诡异感觉。
尽管女主人连水都没有给他倒一杯。
刚才卡住门框的时候，谢骆用的力气不小，萧琛的手臂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很明显的一道红印，姜星冉没法看不见。
而当她的视线落在那红紫上面，心中莫名一紧。
她知道她不该担心，也不该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但是那一刹那，她还是差点下意识起身去拿医药箱给他擦药。
萧琛发现了姜星冉的目光，低沉的声音里细听竟有一丝委屈：“很疼。”
姜星冉一顿，别开眼，语调漫不经心：“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担心，何况是你自己活该。”
“你是我的妻子，你不担心该是谁担心？”萧琛心底一刺。
“夏穗会担心你的。”姜星冉神情淡淡，“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没和她在一起？”
再一次听见夏穗的名字，萧琛心中的烦躁更甚。
他抿紧唇，竭力压住起伏的情绪，才缓缓开口：“我不喜欢她，从始至终都没喜欢过。”
“我和她也什么关系都没有。”
萧琛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笃定，可姜星冉听了却只觉得好笑。
“怎么听起来好像我冤枉了你一样？”她冷冷地往沙发上一靠，开始去撕自己心上的伤疤，“当初你为了她跟我吵了多少回，需要我帮你回想吗？”
萧琛眉心紧皱着开口：“我说的都是真的！同学聚会那次我只是想帮她积累些人脉，至于婚戒……那天我真的不知道婚戒怎么会从手上掉了。”
“那段时间我也在为律所的事情焦头烂额，才会脾气不好，而且我觉得你会懂我，没有必要解释。”
萧琛一字一句说完，心弦紧绷。
然而姜星冉神色根本没有一丝松动。
“萧琛，你现在说这些，才是没有必要。”她站起身，送客的态度很明显，“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吧？那就离开吧。”
萧琛却没动，只是静静看着她，试图在她脸上看到些许的破绽。
但是没有。
他攥了攥手，终是站起身往外走。
却在门口停住，转身看向姜星冉：“这房子是你买的？”
“不是，是谢骆的。”姜星冉语气很自然，仿佛她和谢骆住在一起是多么平常的一件事。
短短一句话化成实质的刀子扎在身上，萧琛回味过来，身上被扎得全是血，嘴里心里却全是苦涩的。
他将苦涩咽下去，长睫掩盖住眼底的阴霾：“筱筱，我这些年挣了不少钱，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买一套房子……别和他住在一起行不行，这对你不好。”
可姜星冉的语调十分平淡：“我想你搞错了，和他住在一起，是我要求的。”
萧琛狠狠一怔，四肢好像被不知哪来的宸意冻僵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是你要求的？”
可姜星冉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却好像根本看不见他的痛苦。
“我现在离不开他的意思。”
她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像是怕他听不清，又或是落下一个字。
萧琛感觉身体的温度渐渐抽离了，呆在冰天雪地的极川，被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夜已深。
皎洁月色透过窗户照进屋子，映下一片寂寥。
而门口的两个人就那样静默地站着，谁都没说话。卧室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萧琛声音沙哑。
“筱筱。”
姜星冉没应声。
但萧琛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很后悔。”
“自你离开后，我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之前到底为什么会那样做……我没找到答案，也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弥补，但是我知道自己太过分，也想要挽回。”
“这三年我从没有放弃过寻找你，可我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最后，我只能在梦里才能和你见上一面。”
“在梦里我无数次和你道歉，然而你从没理会过我，脸上的神情就和现在你脸上的一模一样。我每天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应该要千刀万剐，这样才对得起你。”
“到后来，我连梦都不敢做了，只因为害怕看见你失望冷漠的样子……但现在能再看见你，我真的很高兴。”
“对不起。”
话落，萧琛便推门走了出去。
走下楼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
萧琛站在深宸露重的黑夜中，突然就弯下腰大口地呼吸起来。
仿佛溺水的人爬上岸。
姜星冉悄然无声地驻扎进他的身体里，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成为理所当然的存在，所以离开的时候才像是用刀把那一部分血淋淋地砍了下来。
萧琛痛了，才知道自己早就离不开对方。
他爱她。
可偏偏要痛了才知道。
就像绝症病人，只有在得知自己生命仅剩一个月时，才会发觉生命的可贵。
因为各种事情而感到后悔不已的人多了去了，他也是其中一个。
萧琛漆黑的瞳孔里布满血丝。
楼上的灯还没熄灭，他最后看了一眼，抬脚上车，驶离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而另一边。
姜星冉看着在眼前被关上的门，耳边却还回响着萧琛刚才说的那些话。
突然，她浑身一震，紧接着就抬手捂住了头。
这痛来得又急又块，姜星冉承受不住，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
“小筱！”
听到关门声就走出来的谢骆神色骤变。
但他没有先去扶她，而是冲进她的卧室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瓶药。
回到客厅，谢骆忙扶着姜星冉坐起来，然后把数好的药放进她嘴里。
来不及喝水，就那样生咽下去，像一把刀子在喉咙里割下。
等药效完全发作，疼痛渐渐消退，姜星冉背后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她双眼黯淡地看向谢骆，发出的声音只剩气音：“谢谢……”
谢骆抿了抿唇，忽视了这句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星冉却没有回答。
她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低喃道：“我必须……快点跟他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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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只记得从那里离开之后，他就如同身处冰天雪地一般。
四肢百骸僵硬，连血液似乎都凝固。
萧琛清晰地感觉到，姜星冉正在离开他的世界，也许是永远。
正晃着神，手机倏地响起。
看见屏幕上闪动的名字，萧琛眉心紧锁，随即挂断。
他身心俱疲地坐在沙发上，一抬眼，便看见客厅墙上他和姜星冉的婚纱照挂画。
那是在姜星冉离开后，他在家里好不容易找到的。
照片上的萧琛穿着一身笔挺黑色西装，含情脉脉地看着身边羞涩美丽的姜星冉，而她也回看着他，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萧琛一瞬不瞬地看着，眼睛莫名开始发疼，脑袋更疼，但最疼的还是他的心。
他的心快要裂成两半了，像是有人在硬生生地用一把利刃将它切开，血淋淋地摊在他面前。
曾几何时，他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离开他，姜星冉也不会离开。
于是他仗着有她的偏爱为所欲为，越来越不在乎她的感受，三番两次地与她争吵，自以为是可以解决好所有事情，最后却搞得一团糟。
早知道……
不，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萧琛悔恨不已，终于明白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
亲手推开了自己最爱，也是最爱自己的人，这感觉实在痛苦。
没有姜星冉，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了。
要怎么做，她才会给他一个机会，原谅他？
……
在缓了许久之后，姜星冉才恢复力气。
她起身去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一走出浴室，便见客厅茶几上放着杯热气腾腾的水。
走过去摸了摸杯壁，果然是温的。
等谢骆从另一件浴室走出来时，姜星冉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百无聊赖的电视剧。
而玻璃杯里的水，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隔着一块不远不近的距离。
既不亲密，也不疏远。
谢骆正要开口，只听姜星冉声音轻淡：“今晚的事……抱歉。”
他顿了顿，眼底极快地划过抹复杂，脸上却扬起了温柔的笑。
“说什么呢，我们是正式的交往关系，情侣之间本就应该亲吻，不是吗？”
姜星冉默默地垂下眼帘，但没说话。
她和谢骆的确是男女朋友关系，可认真说，两人的相处更像是朋友。
他为了她算是放弃了一切，然而自己无以为报，除了这层关系，什么都再给不了他。
三年前，姜星冉离开北京，离开萧琛，彻底孑然一身。
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是真的没有依靠。
如果没有谢骆，她或许早就……
而她也没有偏萧琛——她是真的需要谢骆。
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姜星冉缓缓开口：“我要准备起诉了。”
谢骆怔了一瞬，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姜星冉倏地轻笑了下。
她侧眸看向他，语气也含着笑：“身为心理医生的你，是在担心身为律师的我不能赢下这场官司吗？”
“当然不是。”谢骆猛地抬眸，想都没想就否认。
他的心在眼眸撞上姜星冉的双眼时毫无征兆地一颤。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谢骆缓缓垂眸：“小筱……其实刚才在书房里，萧琛跟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你真的没有心软吗？”
闻言，姜星冉脸上的笑僵了些许。
没多久，这笑便彻底消散。
她扯了扯嘴角，眸光黯淡下来：“没有。”
过去几年的一次次争吵，早就把姜星冉的心撕成了碎片。
她的每一次歇斯底里，都是希望萧琛能跟她解释，能给他安全感。
可是，他没有。
萧琛的冷漠让姜星冉知道——
原来年少时的两情相悦，也终究会变成相看两厌。
什么都没用。
定情信物没用，对天发誓的诺言没用，结婚证没用，孩子没用。
感情没了就是没了，不能将就。
唯一能让两个人坚定选择彼此的只有真心。
可真心……似乎也有保质期。
得到答案，谢骆松了口气，但看见姜星冉颓然的模样，他的心隐隐作痛。
她没跟着萧琛离开，还坚持着要离婚，分明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他还在担心受怕什么？
谢骆喉咙微动，向姜星冉那边靠近了些，而后伸手在她的发顶轻抚了两下。
“别再想了，还有我在呢，快早点去睡吧。”
感受到发间传来的暖意，姜星冉缓缓回过神。
她看向满眼温柔情意的谢骆，心底有些发酸，倏地倾身过去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并不是很喜欢听我说谢谢，但是谢骆，我是真的很开心你愿意陪在我身边，所以……谢谢你。”
说完，姜星冉就松开手起身，像是落荒而逃地跑进了房间。
快速合上房门，她靠在门板上深吸了口气，以此来平复狂跳不止的心脏。
过了半晌，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刚才……谢骆应该没看见吧？
这一夜，姜星冉莫名睡得很安稳。
但萧琛却与她截然相反。
他半夜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做了梦。
而梦里的场景十分破碎混乱。
刚开始梦到的还是他大学和姜星冉谈恋爱时的回忆，紧接着画面一转，却变成了姜星冉站在风雨交加的夜里，一脸冷漠地对他说：
“萧琛，我不爱你了。”
那场景实在太过真实，萧琛直接就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本能地大口喘着气。
好久，那种来自心底的颤栗停止，萧琛才起身走去卫生间。
一抬眼，只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全是血丝。
但他却想起了梦中的姜星冉和不久前刚见过的她。
判若两人！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曾经的姜星冉是那么地活泼，现在的她却仿佛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空壳。
都是因为自己！
萧琛狠狠攥紧手，强撑着走回客厅。
窗外天光大亮——
是新的一天。
萧琛到达律所时才早上六点，他睡不着，索性来工作。
按理说这个时候律所里不会有人。
所以当他看见睡在工位上的夏穗时，眉心顿时深皱。
但萧琛也只是看她一眼，就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原本闭着双眼的夏穗睁开了眼睛。
她死死咬住嘴唇，只觉如坠冰窖。
昨晚她打不通萧琛的电话，担心不已才来到律所等第二天他来上班。
本以为见她这样，他至少也会给自己盖个衣服，可……
夏穗咽下喉间苦涩，重新合上了眼。
直到下午，萧琛因要去法院才走出办公室。
刚要走，一个快递员走进来问：“萧琛先生在吗？有快递。”
萧琛顿了顿，怀着狐疑收下快递，直接撕开了文件夹。
抽出来，是法院的传票——
“被传唤人萧琛请于2020年4月1日到帝都人民法院接受离婚审判……”
而起诉离婚的人，正是姜星冉！
白纸黑字，字字清晰。
但萧琛死死盯着，眼前却发花，怎么都看不懂。
他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
姜星冉真的说到做到。
她说要和他在法庭上见，传票第二天就送到了他手上。
而看着传票上写着的审判日期，萧琛攥紧手指，纸张都被攥出褶皱。
四月一号，愚人节。
如果姜星冉要和他离婚也是一场玩笑，该多好？
萧琛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成一团，血肉模糊。
他和她……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始终注视着萧琛的夏穗见他脸色骤变，忙起身关切地问道：“师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顺便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法院传票，离婚审判。
夏穗的眼底划过抹欣喜，又被她给掩住。
她这些年来做的一切果然还是没有白做，虽然萧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离婚，但是姜星冉已经失望到了极点。
不然，也不会要和萧琛在法庭上离婚。
等他们两人离了婚，自己再趁萧琛伤心意冷的时候趁虚而入，一定可以得到他。
这样想着，夏穗不禁有些出神。
然而萧琛理都没有理会她，攥着那张传票直接抬步就离开了律所。
夏穗猛地回神，下意识想开口唤他。
却根本来不及张嘴，萧琛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
她有些幽怨，但想到他们就快要离婚，又在心底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萧琛离开律所后没有去法院。
他将要做的事情全给忘了，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找到姜星冉。
然而跑到一半，他突然发现自己走的是回家的方向——
但姜星冉早就不在那个家里了。
萧琛双眼空洞苍白的走在路上，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会走去哪里。
突然，天空飘下豆大的雨点。
身边行人都匆匆跑离，只有萧琛，像是感觉不到浑身被冰冷的雨水浇湿一样，继续缓慢地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