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文章(精选22篇)


姥姥的文章(精选22篇)

被岁月偷走的事物

文/姚文冬

我很小的时候,有人深夜爬上了我家屋顶,父亲小心地坐起身,侧耳听了听,猛然一声叱呵:“哪(谁)?”在寂静的冬夜,这声叱呵极具穿透力,屋顶的脚步顿时慌乱,接着就是“咕咚”一声闷响。“跑了。”父亲说,“都睡吧。”早晨醒来,我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梦。

清早,在房后看到一摊白薯干,准是那人跳房时洒落的,慌乱中他提着空篮子跑了。篮子是我假设的作案工具。那时家家只有篮子、筐、粪箕子、簸箕这几件用具,他总不能背着筐或端着簸箕爬人家的屋顶吧。母亲的话也证实了我的假设,她说:“要是篮子丢在这儿,就能认出是谁家的。”我急得抓耳挠腮,恼恨他没把篮子丢下,但父亲的嘴角却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他叮嘱我们说:“谁也不要声张。”

通过辨认一只篮子就能“破案”?这不奇怪。有一次,学校勤工俭学,让每人交一粪箕子牲畜粪,这可愁坏了我,那年月牲畜粪比粮食都金贵,到哪儿去拾呢?通过观察,我发现马二姥爷家的猪圈里堆满了牲畜粪,牛的、驴的、马的,应有尽有。马二姥爷勤快,整天背着粪箕子拾粪。我灵机一动,偷偷把粪箕子扔进他家猪圈,准备天黑后再去装粪。但天还没黑,马二姥爷就把粪箕子送回来了,他居然认得是我家的。母亲疑惑不解:“我家的粪箕子长腿了吗?”

那年月,总有人家丢东西,房檐下挂着的苞米棒子、陶罐里的鸡蛋、新买的手电筒,还有篱笆上刚长熟的倭瓜和葫芦。如果一个主妇在习惯的时间去鸡窝里摸鸡蛋,鸡窝空空如也,那并不是鸡没有下蛋。

一次,堂哥家被盗,他的一件毛衣丢了,嫂子去打酱油,路过王三家,看见王三穿着那件毛衣在街头站着,还问嫂子合不合身。嫂子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王三听嫂子一说,也很惊讶,他说,是小刘庄刘某某的二小子卖给他的,花了二十块钱呢,闹半天是偷的?看来,乡村的小偷智商并不高。嫂子就向王三要毛衣,王三说你得给我二十块钱,两人就争执起来。嫂子说那就报案吧,王三说报案就把那孩子毁了,这才不情愿地把毛衣还给了嫂子。

若是丢了钱才算是大案,但好像很少发生。不过,这种倒霉事偏偏让我姥姥遇上了。姥姥出门从不上锁,终于,她压在炕席底下的七十几块钱不翼而飞。望着土炕的浮土上尚存的钞票轮廓,姥姥号啕痛哭,怎么也劝不住。姥姥不是爱钱的人,怎么会这么伤心?我琢磨,姥姥一辈子对人不设防,却终于因此吃了亏,她一辈子恪守的美德被人践踏了,这应是她伤心的根由吧?丢钱后没几天,姥姥就患了感冒,一夜间转成肺炎,凌晨就去世了。她伤心的原因成为一个谜。但舅舅执意把姥姥生病、去世与丢钱联系在一起,并一口咬定是村里的电工小四偷的。小四每次来姥姥家收电费,姥姥都会把炕席掀起来——这成为舅舅推理的重要依据。

多年后,我在街头遇见小四,他的嘴里只剩下几颗牙齿了,尽管还不到五十岁。我跟他并不认识,唯一的交集就是舅舅的那个推理。看到他就想起了姥姥,但不知怎么,我一点也不恨他。不知舅舅还恨不恨。逢年过节我们怀念姥姥,舅舅总是懊悔没及时送医院,他被一场感冒给“骗”了,然后就号啕痛哭,像姥姥丢钱时一样,连声调都一模一样,却只字不再提小四。同样,我也不情愿把那个爬上我家屋顶的人叫小偷,更别说“贼”这个刺耳的字眼了,他不过是一个饿坏了的乡亲。

母亲也像姥姥一样老了,也秉承了不设防的性格,出门从不锁门,我每次回家,都看见门虚掩着。也不怕丢东西?我问母亲。母亲说,哪还有人啊?这一条街,就剩我们几个老古董了,然后她就像汇报工作一样,说一些新奇事——谁去世了,谁得了重症,谁家的闺女跟她姐夫跑了……最近的话题是,开发商在老公社院里盖的商品楼烂尾了,她像一个智者似的撇了撇嘴说:“住在楼上,柴火放哪儿?”

但没有一件事是说谁家被偷了,或谁因盗窃犯了事。这使我相信,那些小偷小摸的事,不过是贫寒岁月的一个注脚,与人品关系不大。如今,这种事在乡村绝迹了,就像身上的虱子,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消失的,还有牲口棚里的牛、马、骡、驴,猪圈里的猪,散养的鸡,挂在墙上的农具,还有草垛里、墙根下的捉迷藏游戏……这些熟悉的东西,倒像是被岁月偷走了。

被偷走的,还有人头攒动的夜晚。那年月,人们喜欢聚在别人家唠嗑,直说到哈欠连天,但不是谁家都能聚集人,得是有人缘的。晚饭后,母亲就急着收拾饭桌,扫地、扫炕,因为很快就会坐满一屋子人了。因为这种习惯,左邻右舍,乃至住得很远的,彼此也都知根知底。我怀疑,那个深夜爬上屋顶的人,说不定就是我家的常客。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只在屋内喊一声,就继续安心睡觉,事后也不声张。

这个假期,我回家

早上,翻来覆去的,又不想起床,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件纠结的事,假期要不要留在学校学习。

我不是个恋家的人。三月份开学到现在四个月了,没回一次家。家里人一直都放心我,说不惦记我。毕竟我也是个女孩子,还是会想家人的。好不容易盼到假期了,很想回家,却又一心想着用知识充实自己。快大三了,很多人都会出去实习,更多的会去学习。可要是再不回家,最后的半个月假期要游走于姥姥家和爷爷家,时间更短,也怕家里人真的会想念了。于是想找妈妈商量一下。

下床,打开电脑,妈妈在线。

我试探性地和妈妈说,学校有两周集训课。

妈妈问,你要学吗,爱在学校补课吗。

我说在考虑,要是学,就只能8月15号回家了,而8月28号就开学。

我问妈妈,想我不,

她说,想。

我说,那我回去。

妈妈说,你想学就学吧,随便你怎么都行,我无所谓,你还是学习为主好。

我沉思了一会。

在我说那我回去的时候,是真的要回去的,妈妈说她想我,她好像从不说这句话。她说一切随我,也是我意想之中的,因为她一直都这么说,一切随我。

她总说不用我惦记着家里,总会说她放心我,不会惦记我。她不给我出主意,一切都由我自己做决定。于是我就一切都是自立的,觉得一切她真的不在乎,会很放心。

我突然想起那个被我遗忘了的离家上大学的那个早晨,爸爸把我的行李放上车,妈妈站在车边抹眼泪的情景。我从没想过,她会因为我离家而掉眼泪。她一直都那么放纵我,任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以为她是看得很开,其实,她也是个普通的妈妈。

看到姥姥也在线,好久没和姥姥在线上说话了,想听听姥姥的意见。姥姥一向都给我最中肯的意见。

我说 姥姥 在呢吗 我停顿了一会 想确定姥姥是在旁边的。

姥姥回答 知道你24号回来,姥给你做好吃的。

看到姥姥的这句话,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已经想好的下一句 已不舍得再打出来了。

我说 嗯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居然这么爱学习了。居然主动想要利用假期的一半,连家都不想回的要补课了。想想以前,贪玩的日子,现在即使到大学了也会不逃课,会认真复习,会用几乎全部的精力去学习去作业了。很多人从他们的经验中告诉我,也许我做的在以后看来是没用的,可我努力了,这个过程中,我也长大了。我要坚持下去,坚持努力,坚持学习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

有时候想想,提升自己和陪伴家人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可能每个人可能会有自己的看法。

我不断的想要提升自己,也许是为了实现我的理想,可最本质的无非是想充实自己,想要自立,想要不让家人为我以后的生计再担心,想让家人过得更幸福。可如果在珍贵的现有的时间里,牺牲掉现在能把握的幸福,是否值得。我想,爷爷奶奶姥姥岁数都大了,一年的365天我会拿出多少时间来陪他们呢……我该拿出更多的时间关心我最至亲的亲人们了,哪怕只是陪在他们身边。

这个假期,我回家。和家人在一起。

时间已走远,可我还是想念

文/sunFlower

如果有一台时光机,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我怀念每一段时光,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重新开始,更害怕重来一次仍是分毫不差的来到现在。

那梦里的我是回到什么时候了呢?

清晨猛然醒来,脑海中只剩梦境最后,时间突然快速后退,父母佝偻身体一瞬间恢复至年轻健康模样,已经不在的姥姥突然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床上,而我站在时间原地(应该是未来很多年之后)不曾改变。只是看到姥姥的那一刹那,即使是梦里仍觉不真实,第一直觉就是我一定是在梦中,我紧紧抱着姥姥,第一次害怕梦醒。

可也许是太过震惊,反而猛然惊醒,未来及问一句"姥姥,你还好吗?”。

时间已走远,可我还是想念。

姥姥,我还是想你!

就算远在无一丝你的痕迹城市里,还是不小心就想起你。

那天一个人在外边闲逛,看到一个老爷爷拄着一个拐棍,想起你离开的前一两个月,看同村人拄着拐杖椅特别方便,让妈妈也给你买一个,也不用串门时有人嫌弃你坐别人椅子上了。我妈打听到是在网上买的,就让我看看哪里有也买一个给你。我买了,也寄回去了。可是,可是你却病重,再也不能出去串门了。

那天拿起很久不用的MP3,忽然听到陈思思的《自君别后》,心里就泛了酸。那年初三,父母全都打工不在家,周末只有你在家陪着我,还经常拿果子给我吃。所以那时候,我总是一边吃果子,一边看着《天上人间》,以至于现在无论是哪一样,我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你。想忘也忘不掉。

那天……

忘记一个人太难。何况我根本不想忘。

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个世上真的有灵魂,有阴间,有前世今生。那样,你并没有真的离开,只是去了另一个遥远的国度。但我希望在另一个世界, 你可以快乐、幸福,遇到更好的人,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在这一世没有得到的,在那里统统拥有。

清明,那道明媚的忧伤

文/雷兴茂

在这草长莺飞的人间四月天,我很容易把春天当成诗歌,笔尖滚烫的热情,把一切关于美好的词汇,堆砌成春天的模样;每一句诗里都塞满了姹紫嫣红的欢声笑语,等待归来的燕子把春天衔给千家万户;细雨总在清明浅唱一段哀思,暗了眉宇间的春色,落了满地明媚的忧伤。

姥姥去世后的每一年清明节,母亲和我总会带着一串串悠长的哀思,去攀爬那段悠长的山路。那路似是有人在青色的油画上随意涂了一道褐黄色的线,弯弯曲曲把一幅美景划成了两半。姥姥的墓冢就在黄线的最顶端,孤寂而凄凉。

我家离姥姥家的距离,也是一段长长的山路,如一根绳子在大山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绳子的两端,牵着两颗炽热的心。小时候,每逢周末,我都会乘坐进山的公交车,颠簸一个多小时后,到达终点站。姥姥总是准时在那里等着我,离很远就能看见她不时张望、两只小脚来回走动有些滑稽的样子。下车后,姥姥拉着我的手,再爬两公里的陡坡,就闻到了窑洞里飘来的饭菜香。

后来,我渐渐长大,姥姥也变老了,两条老寒腿已无力去攀爬那两公里的陡坡。我告诉姥姥,我能找到回家的路,不让她来接我了。但每到周末,我总能在终点站看到姥姥熟悉的身影。只是,以前她等我时,用来回走动的方式排遣焦急,如今她只能坐在路旁的大石头上,苍老得如同身后苍茫的大山。

高考那年,我的成绩不尽人意。看到同学们都接到了本科录取通知书,而我仅是一纸不知名的大专通知书,我整日陷于一种消沉的状态中,不能自拔。姥姥得知后,乘坐邻居的三轮车一路颠簸到我家,下车时,腿已经不能弯曲。姥姥不仅带来了山里特有的野果子,还有厚厚一摞书。她知道我从小嗜书如命,卖了家里一些花椒,托人从镇上的书店买来的,有《老人与海》《西游记》《绿山墙的安妮》《地坛》等。我很诧异没读过书的姥姥,费了多大力气、多少口舌才给我挑来这些励志的书本。姥姥不说话,看着我哭了一阵子,说:“去上学吧,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上学那天,姥姥来给我送行,苹果、梨子、棋子豆……装了满满一大包,我扛着上了火车。我不忍心回头看人群中白发苍苍的姥姥,怕自己忍不住落泪。没有想到,这次分别居然成了我跟姥姥的最后一次见面。

为了省路费,几年里我没有回一次家,放假就去打工。毕业后,我在陌生的城市里四处奔波寻找工作。收到姥姥去世的消息时,我正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里,疲惫地坐在末班车里打盹,挂了电话,难以抑制的疼痛,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蔓延。车窗外,城市的夜,华灯璀璨,已容不下我这个游子迫切的归心。当夜,我订了平生第一张飞机票,踏上了归途。

回到家,姥姥已经盖棺入殓。我好恨,恨自己没能见到姥姥最后一面。跪在灵前,我看着姥姥的照片,撕心裂肺地捡拾那些散落了一地的回忆,找寻时光缝隙里点点滴滴的往事。姥姥的一生,被浓缩成一张张泛黄的相片,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母亲告诉我,姥姥已经病重几个月了,她坚持不让母亲把这些坏消息告诉我,怕影响我找工作。病痛时的梦中,姥姥常常喊出我的名字,挣扎着要起来锻炼身体,等着我回来。后来,姥姥放下了一切无谓的挣扎,把生命交给了黄土。

谁又能在苦苦的挣扎中,留住匆匆而逝的光阴?就当梦一场,梦醒依然留给后人无尽的感叹唏嘘。岁月留给姥姥的,是饱经风霜的疲惫,和一生与世无争的清明……

姥姥姥爷的新年

文/范离

姥姥、姥爷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尽管六个儿女如今都已住在城里,可是老人仍旧留在农村坚守阵地。小山村的一座老院里,扎着他们的根,“家里有鸡、有狗、有猫,一天离不了人。”

狗年春节,全家人用尽智慧,第一次说动姥姥、姥爷到城里来过年,姥爷提前半个月便向邻居托付好了鸡、狗、猫。将家里的一切收拾妥当,贴好春联,放完鞭炮,这才在除夕那日姗姗而来。

我早已提前为姥姥、姥爷安排好了满满满当当的节日活动。除夕休息一天,养精蓄锐。大年初一,吃过午饭,全家陪着二老前往梁带村芮国遗址博物馆。年龄大了腿脚不便,人山人海的博物馆二老整整逛了四个多小时,满载五千多年历史痕迹、保存完好的玉猪龙;奢华别致、里外共八层的诸侯棺木;琳琅满目的、令人惊叹的芮国首饰……无不令二老惊叹。归途中,姥姥、姥爷不但不困,还有些兴奋,激动地说:“这博物馆盖的真好,里面好东西真不少,没想到韩城也有这样规模的博物馆呢。”

大年初二,我们又带着二老逛了古城,花样繁多的灯组,满街飘香的小吃,惊艳亮相的瓮城光影秀……让二老目不暇接,一路上都是惊叹。就连在古城美食街吃辣子疙瘩时,姥姥的话题也一直围绕着美轮美奂的光影秀。

澽水河的火树银花、沿黄路的独特景观、司马迁祠的锣鼓喧天、党家村的民俗表演……老人精力有限,一天只能去一个地方,可是他们仍旧很兴奋,每到一处,二老都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啥时候老城人这么多了?南门瓮城是啥时候建起来的?沿黄公路这么好得花多少钱呀……姥爷很难相信自己的家乡能建设得如此之好,他的儿女能过得这么富足,而他能见识到这般的热闹。他在光影之中感慨,在锣鼓声声中微笑,在人流中仰头看着这座城市的青砖绿瓦。

年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姥姥、姥爷仍旧惦念着自己的老院,可他们很少念叨着要马上回村里了。二老喜欢听我讲韩城的发展,喜欢听舅舅说家乡最新的变化,喜欢站在窗户前看着东湖的光影,“不像以前灰秃秃的样子,现在的韩城真的变好了、变美了。”

岁月悠长我记得桂花糕

文/陈柏清

和朋友到重庆学习,傍晚出去散步,一直走至天黑,寂静的高跟凉鞋踏地声外,有一阵熟悉的香气飘来,我停停脚,朋友说,“怎么了?”我答非所问,“有没有闻到香味?”朋友抽了下鼻子,说,“桂花香吗,这个季节,只能是桂花香。”仿佛看见她在黑暗中戏谑的笑容。我没作声,她掏出手机来,照着正在走的台阶,“瞧,”她说,“全是吗。”我向脚边看去,微弱的光中,细碎的桂花静静地在台阶上散落,星星点点,红红黄黄,抬头,几步远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在巴山夜雨的霓虹中斑驳。想起李清照说的那句“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桂花留在原地,香气却一直追随,或者勾起陈年肺腑里的遗留。“你吃过桂花糕吗?”高跟鞋的哒哒声中我问。“当然吃过,我妈妈的桂花糕一流。”朋友答。我心惊,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难忘的经典桂花糕吗?思绪径直回到冀中平原那个平静的小村落,姥姥家的桂花糕正在岁月里飘香。

那个小脚老太太,阔腿裤子束着裤脚,青蓝的大褂披在瘦小的身上,哈着腰大襟便垂近脚踝,几缕白发在没了牙依然精致的脸庞飘倏而动。那是我姥姥,会做桂花糕的姥姥。我从没注意过姥姥的桂花糕怎么做的,只是记得每到秋季,她的大笸箩里晒了好多的桂花,头挨头,挤挤压压,红黄皆艳,散着香气,姥姥的手在那厚厚的花中划来划去,有时扔出几个有黑点的。我一靠近,她便说,“妮子乖,不动哈。”但我有时莫名生气或者没意思,便去那装了桂花的笸箩捣蛋,姥姥的小脚迈着细碎的步子,努力地急急奔来,“小妮子,不许动,不许动。”呼喝中又带着几分假意的嗔怪,脸急的红扑扑似少女般,直到近前护住笸箩,对着跑远咯咯乐往空中撒着桂花的我说,“不动啊,妮子乖,姥姥给妮子做桂花糕的啊。”声调带着几分祈求。可是我没多久便故伎重演,她便不时飞跑出来像轰一只小麻雀。

姥姥的桂花糕好吃,不光我这样说,亲戚朋友,邻居乡亲也这样说,所以她的桂花糕可以做礼物,还人情。我很遗憾自己当初竟没在意。只是记得她左一盆右一盆,糯米,粳米,干桂花,糖啊,蜂蜜啊,都是她亲手加工。做的时候还念念有词的,幼时的我以为她在说咒语,觉得好奇怪,可是后来母亲说,“你姥姥就那习惯,哪有什么咒语?”我说,“那她说什么,”母亲说,“无外乎做了桂花糕,香甜哄宝宝,什么灶王爷别生气,一会蒸熟先供你之类的吉利话。”我说,“那姥姥的桂花糕做得好,是不是灶王爷喜欢吃,保佑她呢!”母亲笑而不答,大概她是觉得我幼稚,可是我心里老是觉得能把桂花糕做得那么好吃的老太太是很神奇的。濡软香甜,黄玉色沾着点点桂花,简直是艺术品。我想,要是这样的桂花糕给皇帝吃,他也挑不出毛病来吧。

每到吃桂花糕的季节,姥姥自我心中便又神秘又神圣。可是吃完桂花糕没多久,她又是那个小脚飘着白发的老太太。

姥姥特别疼我,多年后的今天,那种感觉依然清晰。我长到上学的年龄,母亲接了我回去,姥姥用白纱布包了一大块桂花糕,母亲说,“妈,你留点吧,妮子能吃多少。”姥姥只管抿着没牙的嘴使劲把白纱布的四角系起来,系好了,拍一拍,出一口气,几丝白发在额头薄薄的褶皱上飘动。她仿佛自言自语说,“我不吃,吃不动,妮子正是吃时候。”

回去没多久,母亲去世了,可是姥姥还在。但我吃姥姥桂花糕的记忆也截止了。再后来去探亲时,姥姥已经躺在荒冢。二姨说,你姥姥还一直念叨你爱吃她的桂花糕呢。我的眼泪哗的一下流成了河。二姨给我做了桂花糕,坐在姥姥家那棵老桂花树下,二姨的桂花糕很好吃,可是距离心底差着一点点,我清楚今生没有桂花糕能抵达,因为姥姥的桂花糕躺在那里。在岁月悠长悠长的巷口,姥姥的桂花糕出没,就如今夜,无眠,闻着桂花香,想着姥姥的桂花糕,那是一种爱的姿态。

为何爱你爱到老无所依

我们现在年轻,我们也将老去。

姥姥和姥爷受了一辈子苦,临到老的时候两个人才有一个近百米的小平房,你别看是小平房,但它在阳原的市场价格可比在我们这个小县城里已经算是一座楼房的价格了,绝对比楼房升值的空间大。

在伟伟结婚的时候,伟伟的爸爸找到自己老妈?说自己没有钱给孩子买房,是不是可以让孩子的新家安在姥姥的家里。姥姥这人心疼舅舅,舅舅这辈子算是个窝囊的男人,在家主不了老婆的一点事,出了门,也没有什么大气候,连个小小的肉摊子也是半死不活的。舅妈一辈子都没有去工作过,哎,人就是享福的命,要不,你说咋能两个儿子,怎么能坐住啊。姥姥看着这个低头只是一味儿猛吸烟的儿子,真是恨铁不成钢的心疼啊,也没有和其余的几个儿女商量就同意了。

后来女儿们都知道了,觉得老人岁数也真的大了,兴许住一起孩子们也能照顾一下老人,也就没说什么。可后来没想到事情又演变成了另一种情况。伟伟的媳妇说了,新家安在姥姥家可以,但必须是房主的名字归在伟伟媳妇名下。老人这回不乐意了,他们都还活着,这迟早不都是她的吗?几个女儿也极力反对。

在女方的坚持之不签就分手,伟伟居然绝食几天把姥姥吓的够呛,姥姥说伟伟到:孙子啊,吃饭吧,姥姥同意了,姥姥和姥爷的这年岁也活不了多少年了,这些迟早是你的,早给和晚给都一样。姥姥以后就靠你了。可人伟伟向来养尊处优惯了,哪能想到姥姥此时心中的凄苦心情,一溜烟就去找对象了。姥姥姥爷看着伟伟离去的背影黯然叹息。

婚也结了,媳妇也娶回家了。姥姥的心中暗美着终于有人可以搭把手了,可人媳妇说话了,以后分开吃,水电任何开销都个算个的。姥姥傻眼了,握着姥爷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无言的沉默着。四姨依旧如常的来照顾老人。可四姨有个美发的摊子,过年过节的时候就忙,就顾不上老人了。

这时候想起了电视里那句老人的台词,都忙,都忙。无限失落渗透在沧桑的背影中。

可就在这种时候,姥爷摔倒了,姥姥急的直奔老头子而去,可这一急不打紧姥姥也摔倒了,一下就从不太高的进门的台阶上直接摔下来了。就是这样,同住一个院子的伟伟愣是不吱声。姥爷喊不出来,姥姥疼的直冒汗,好不容易站起来,把老头子拉起来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脚是动也不能动了,老两口这才相互扶携着回了家给四姨打电话,四姨到了一看老两口那样当时就吓哭了,姥姥愣是不去医院看,就在家养着,输了几天消炎药,可是后来再去看的时候人家大夫已经说了,断了,来的晚了,所以现在的姥姥也是一个拐子,行动更是不方便了。

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和老人住了几天,洗洗锅做做饭陪老人聊聊天,看着姥姥趴在床上看着我的眼神好温柔,呵呵。姥姥笑着说现在他们就差个人照顾他们, 。我笑着说,姥姥要不给我开工资,我给姥姥做饭。你们都好忙的。是啊,离的太远了。我开玩笑的说,姥姥要不和我们回去吧。妈妈也不会总为你们操心呢。

你猜老人怎么说,我才不给那个小兔崽子腾地方呢。咋说也是我的家,想走也是他们呢。我笑了:姥姥,你忘了吗?你已经把房子给人家了,你现在是住在人家家呢。

虽然我这么说有点残忍,可这是事实,姥姥的眼神瞬间黯淡了,其实姥姥更在意的是她生长的这片土地,舍不得,呵呵,其实在我看来,在哪里都一样,主要的是有个关心你也需要你的人在比什么都强。

姥姥今天六十多岁了,而姥爷今年也是快七十的人,因为早年患有脑血栓,几经折腾之后还是留了很多后遗症,最明显的就是手脚不灵便也很多年了,往年不厉害的时候还能和姥姥去中葡萄树,姥姥嫌姥爷走的慢,总是连拉带拽的牵着老头子,然后姥姥去卖。但终归是老了,不服老不行,姥姥终于熬不动了,最后只好把地卖了,居然也买了五六万。姥姥有三女一男。姥姥奉行一个家底传男不传女,一直以后都把自己的儿子看的很重,其实对姥姥姥爷最好的要数四姨四姨夫,离姥姥近时不时就去帮姥姥姥爷做做家务,姥姥姥爷的衣服也常常是四姨拿去洗,姥姥一再声明,家底是要传给儿子的。呵呵,四姨苦笑着和婆婆说,咱妈妈还是不相信咱这些闺女啊。婆婆离的老妈十万八千里的,有时候听着自己妈妈和爸爸没有人照顾,也是叹息着无奈。

伟伟应该说是姥姥一手带大的,姥姥这人对老伴那脾气可谓是专制而易怒。可对这孙子是百般疼爱,一点都委屈不得,从一岁多点到如今已是二十好几的小伙子了,娶妻生子,按理说是自己也当爹当爸了,姥姥当年抚养他的不易他多少也该懂点了吧,可事实却不然。

看到伟伟对待姥姥的态度让我们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晚年,真的是在真实不过了。真是一片凄凉啊。

伟伟自幼是姥姥疼在手心里的孩子,什么活都不让沾一下,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穷人家的公子哥。其实伟伟有今天的这种不心疼人的态度,姥姥的责任不能说没有一点。毕竟适当的溺爱是对孩子的一种爱,但过了,事实就是现在这样的,你依旧心疼他而他却觉得理所当然。估计现在姥姥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孩子的方式了吧。

回来的时候姥姥拉着我的手眼神我都不敢看,宁大头说姥姥哭了,整的我的心里酸酸的,可也无奈,只能期望着伟伟能早点懂事,对姥姥好点,姥姥即使是现在这样还是从心眼里疼着他,毕竟是自己的子孙呢,姥姥还是从心里希望他好,如果他也能这样对老人多好。

戏迷姥姥

文/赵志元

小时候爱住姥姥家,尤其是秋天农忙过后,就着这难得的空闲,姥姥家的柴关村,总要唱上几天大戏。有时请的是武安的戏班子,但更多的则是本村的乡土剧团演出。戏楼在村东一个水塘边,正对着关爷庙,紧邻姥姥家,在院子里可以清晰地听到演员的哼唱和对话。演出一般是下午晚上各一场,姥姥则吃完午饭早早就拿着板凳去占地方,看到日落西山,才回家草草做点晚饭,吃上几口,便又坐到戏台下,直到晚戏散场,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开戏前是我们这些孩子的欢乐时光,我和邻家的小玲、大毛,绕着戏楼追打嬉闹,跑到戏台里看演员打脸子化妆,好奇地拉拽着戏装仔细端详,甚至拿上大刀铜锤舞弄几下,直到被大人连吓带唬地呵斥出去,才赶紧一溜烟地逃下台去,趴到戏台下等着开场锣鼓敲响。看到我们的嬉闹,姥姥嗔怪中露出掩饰不住的疼爱。

姥姥看戏简直达到着迷程度。有时天气不好,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居然头顶草蒲团,坚持到最后,衣服都淋湿了。那年深秋,同住姥姥家的弟弟和我,伴着院外的铿锵锣鼓,在炕上玩翻跟斗。突然,一个跟斗,我滚到坐在火上的饭锅边,胳膊一下子探入滚烫的水中,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哇地一声哭嚎起来。慌了神的弟弟光着脚跑出门,哭喊着,到戏台下找到姥姥。姥姥见状,赶紧找来医生进行处理。尽管如此,等我睡着后,姥姥又去看她的戏了。娘知道这事后,立即赶来接我们回去,还着实埋怨嗔怪了姥姥半天,姥姥什么也没说。现在想来,不是姥姥不疼外甥,她是太爱看戏了。

姥姥爱看戏,记性也好,看过的戏几乎能背下戏文。大字不识的姥姥,讲起甘罗十二为相,狸猫换太子,赵氏孤儿,劈山救母,两狼山等等,绘声绘色,让人听得入神,百听不厌。听人说,有一次外地一个剧团到村里演出,演员在台上不知怎的忘了戏词,姥姥着急了,在台下高声给他提词,这才给窘迫中的演员解了围,全场观众都叫起好来。

我们村逢庙会必唱戏。眼看庙会快到了,娘便派人接姥姥过来,让姥姥好好看上几场戏。姥姥80多岁后,身体渐渐虚弱,娘怕她累着,只许看下午场,晚饭后便不让她出门再看夜场。姥姥也动了心眼,干脆不回家吃晚饭,硬坐着坚持到晚场戏开演。娘拗不过她,只好妥协,本来年轻时从不看戏的娘也只好陪姥姥看起戏来,一来二去,娘居然也对看戏有了兴趣。

姥姥活了90多岁,一辈子看了多少戏,没人说得清。姥姥活这么大岁数,沾了爱看戏的光。老人家一辈子豁达开朗,心眼好,爱助人,不记仇,遇到难事烦心事,就拿戏里的事劝自己,说服别人。

遗憾的是,姥姥一辈子没有走出过大山,这么迷戏的姥姥,没有能够敞敞朗朗地坐在正经剧场看上一场大戏。有时竟想,要是能够陪姥姥坐在现代化的戏院里,看上两场河北梆子《钟馗》、《窦娥冤》,那该多好啊。

缠足的奶奶

文/高山流水1212

清明时节雨纷纷,又到清明,缅怀亲人的日子里,我不禁想起了最疼爱我的姥姥,那个缠足的姥姥。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浸湿了我的眼眶,浸透了我的衣衫,一滴滴雨水,穿过我寒战的躯体,汇集在我的心房,波涛汹涌,洋洋洒洒,汇成了一条思念的河。那一幕幕一桩桩的往事,像风铃般,在我耳畔回响。难忘,铭记的殇。

微寒薄凉的北风从我耳旁掠过,呼啸摇曳,像是在呜咽,像是在咏唱:清明时节桃李笑,野地荒冢话凄凉。乌啼鹊噪昏乔木,阴阳两隔谁断肠。一声声哀嚎,一声声低泣,仿佛来自苍穹,仿佛在耳边回响

姥姥是去年清明时走的,她的离去是我猝不及防,一致接到舅舅的电话,我竟不知所措。

姥姥春节时还好好的,尽管85岁的高龄,可眼不花耳不聋,精神矍铄,一点也不像这么大岁数的人,还能帮着舅舅干些零活,春节时我们还照了个合影,照片中姥姥慈眉面目和蔼可亲,我还指着照片说,姥姥,你就是我们家的老佛爷,祝你老吉祥!喜得姥姥大笑。

可是姥姥说走就走了,一点预兆也没有,我简直不敢相信。

等我急匆匆回到老家,妗子流着泪说,姥姥咽气前就只喊了你的名字,说东儿咋还没回来呢,说完就走了,带着遗憾和不舍。

送完姥姥最后一程,才恍恍惚惚想起很多事来。

记得春节临回去,姥姥还问我,你们这么一走,啥时又能回来?现在想想,是不是冥冥之中,姥姥在给我暗示什么?因为一直以来,姥姥都知道,只要家里没大事,我们只有过年时才回家的。

是我们忽视了,不仅忽视了我们春节临走对姥姥说的话,还忽视了很多很多。譬如,忙着异地求学,忙着挣钱,忙着升迁……就算过年回去几天,也是来去匆匆,难得坐下来,好好陪姥姥说说话,只是在告别姥姥时才良心发现,一边愧疚,一边自我安慰,等明年,明年过年住下,好好陪陪姥姥,可从没兑现过。因为下意识里,总感觉姥姥身体健旺,精神乐观,以后有时间有机会专门陪她。而姥姥总是笑着对我说,年轻人忙,有自己的事,你们快忙去,不要管我……姥姥的明理,又为我恰当地找到了一个借口——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总有那么些忙不完的事?总有那么些亲朋好友应酬?总有……以至于无暇顾及姥姥的感受……可这一切,等到想起来,姥姥已经走了。

姥姥一生最疼我,尽管我是个外甥,但胜过她的亲生孙儿孙女。

姥姥虽然没有文化,但也是大家闺秀。年轻的时候姥姥恪守家规,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年轻的姥姥缠了足,也就是书上说的“三寸金莲”,那个年代,唯有此,才会嫁个好户人家。

姥姥十四岁的时候嫁给了我的姥爷。我的姥爷家境那时在村里是很出名的,是人人羡慕的好户人家,姥爷年轻时英俊潇洒,而且在济南大药店学徒,姥姥找到如意郎君,很知足。

姥姥结婚后,家境遭到了突变,那时全国刚刚解放,姥姥家被划分为地主,土地被分,成了一个普通人家,好在姥爷在药店学徒业满,能挣钱了。

姥姥一下由太太转变为下人,雇的几个长工也辞了,一切都有姥姥亲手操劳。

姥姥的勤劳自小被村里人传为佳话。做饭洗衣干农活拔猪草,缝制家人过冬的棉衣棉被,以及地里的春种秋收,凡此种种,样样被她打理的妥帖利落。

姥姥一生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母亲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那时姥姥最疼母亲,等有了我,就把疼爱转嫁到我身上。记得小时候,姥姥总爱背着我到处走,走出那不大的小村,又走回来。沿路上,她不断跟人们打着招呼,还不忘捎上一句:“这是我外孙。”随即,便咧嘴笑了,满脸的皱纹也就更多更深了。

晚上,在那间只点着一根发出微弱黄光的煤油灯的小屋里,我蜷在外婆的胳膊底下,感受着那温暖的体温。一床被子下,我听着外婆讲那遥远的故事。我很喜欢听外婆讲故事,虽然那时的我并不清楚外婆讲了什么,但那亲切的带着浓重方言的话语和那缓缓的语速,总能令我安然人睡。

小时候的我体格特别弱,很容易感冒,那个时候不兴打针吃药,也没那么方便,离家最近的卫生院也要七八里地,病了也一般不去看医生,而使用一些偏方。穷人的孩子风吹雨打天照应,雨里爬泥里滚和尿泥吃土巴,得了病找单方,比如感冒发烧,就满土墙上找有罩网的蜘蛛,掐了头泡水喝,找不到蜘蛛就到地里挖一把青青菜或抓一把婆婆丁,若是脾胃受寒肚子痛,就挖一块灶心土开水冲了泡水喝。姥姥是治病的行家,每逢我感冒了,姥姥就会拿来一盅酒,搓在手心里,然后在我的身上来回搓,只搓得皮肤发红,姥姥说火出来了,病也就好了。还有的时候,病了好长时间不好,姥姥所有的办法都使了,就是不见效,姥姥便说我丢了魂了,于是在夜晚没人的时候,姥姥就拿着我的帽子,从家里点燃一把稻草,然后走向村外,帮我喊魂:“东儿啊,回来喽,快回家吧……”姥姥边走边喊,手里一边摇晃着冒着青烟的稻草,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的乳名,呢喃着一些词儿,希望附在我身上的邪气快快烟消云散,希望把我健康的魂魄唤回来。今天看来,当时姥姥的喊魂是有点封建迷信了,但也许在我们当地乡下农村,这也许只是一种民风民俗罢了,重要的是这是姥姥对我的一种美好的祝愿和慈爱的表达方式,是姥姥让我感到家的温暖和亲情的力量,这就足够了!虽然姥姥不识字,没文化,但姥姥对我的呵护,对我的关怀和爱,却让我感激涕零,终生难忘啊。

冬春晴朗的日子里,姥姥还要带着院里大点的孩子到很远的荒坡荒地去寻野菜。那闲置的荒地里,有毛菇菇、荠菜‘苦菊菜、小蒜,还有在冬日的阳光里开着可爱的小黄花的蒲公英,若是运气好,还可以在被寒风吹光了叶子的钻天杨鸟巢里上,找到一二个鸟蛋,宝贝似的拿回家,晚上在火炉里用土罐熬上几个小时,等到熬开了花,再放点盐末,那滋味绝对胜过现在在什么山庄、酒家吃大宴。跟姥姥在一起久了,就觉得姥姥走路和一般人不一样,主要是用脚跟着地,走起来一扭一摆很不稳当,还要借用两臂保持平衡,总像是在台上演戏似的,好像很夸张很做作,让人觉得好笑。不像我们风风火火的,一动身就跑出去好远。每次上坡姥姥总是一边走一边喊,让我们小心,让我们等她,我们总是笑着跳着让姥姥跑快点来追我们。

姥姥穿的鞋和我们小孩的鞋大小差不多,只是头里尖尖的,上面还绣着花。腿脚上长年扎着二三寸宽的裹脚布。我不知道姥姥为什么老是把脚裹着不许我们看,我也从来没见过姥姥的脚是什么样儿,姥姥更是连问都不许我问,童年的心里对姥姥那双神秘的脚充满了好奇。只要姥姥一动鞋,我就跑过去爬到姥姥跟前,看姥姥是否要脱脚,但姥姥每次见我一来,就把脚往我脸上、鼻子上蹭,笑着骂我,要我闻、要我尝,我只好大笑着跑开。要看姥姥的脚到底是什么样子,成了我饥饿乏味的童年生活里最大的盼望。

姥姥不仅懂的俗语多,会唱的儿歌也多。我、母亲、舅舅等,都是听着姥姥唱的儿歌长大的。有一首让我的印象最为深刻。歌词是这样的“路上走,路上行。路上都是庄稼名。麦子熟到四月天,谷子熟到陆(六)月中。说着说着秋来到,高粱急得鲜滴流红,黑豆急得黑乱青,豇豆急得拉着弓。小蚂蚱,黄豆地里停尸棂,小蜻蜓端盘子,推屎壳郎把馍蒸。磕头虫是孝子,瞄酒还有葫芦蜂。”这首儿歌,读起来朗朗上口,还充满趣味,使童年时最喜欢的一首儿歌,现在想来,我之所以爱上写作,与姥姥的熏陶是分不开的。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那时一生最艰难的时候,由于天灾人祸,全国人民都勒紧裤腰带,每天凭政府供应的八大两充饥。姥姥说那时候地里的野菜挖没了,树皮啃干了,小孩子个个肚儿滚圆,那是水肿,肚子里没有粮食粒子,人人面黄饥廋,肚子就一层皮,里面都能看清楚五脏六腑。不久,村里饿死人了。好在姥姥精打细算,好在姥爷挣钱,那时家里还有半袋子地瓜面,足以能扛到秋后下来粮食。

姥姥说,那年,邻居谭大嫂哭着跑进家门,说她的孩子饿的起不来了,央求着姥姥救救她的唯一的女儿。姥姥看了,也流下了泪,回去端了一海碗地瓜面,让谭大嫂给孩子做点地瓜窝头吃。那个时候,小小的一碗地瓜面,就能救一条命啊!

好多年以后,我终于看到了姥姥的小脚。

那是怎样一双脚啊!整个脚面向上高高的鼓了起来,脚掌则深深的凹陷下去。两只脚,除了大拇指正常的挺立着,其余的脚趾全部向脚心弯曲,脚趾头都紧紧地贴在脚掌上。它们是要忍受全身重量的挤压的。不难猜想,那时刚被裹了脚的姥姥,每走一步,该痛得多么钻心!然而,正是这靠着这双小脚的奔波,舅舅和母亲才得以三年自然灾害中存活下来。在那个闹饥荒的岁月里,姥爷只身一人在济南打拼,丢下了只有四、五岁的舅舅和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母亲。当时全家唯一的劳动力——姥姥,负责下地去挣工分,但是大队分的粮食根本不够吃。所以姥姥还要绞尽脑汁,四处寻找能够充饥的东西。据大舅说,母亲当时饿得站不起身,一走一跪。母亲仅仅三个月大,姥姥由于饥饿已没有了乳汁。于是,姥姥就去磨坊刮溅在墙上的面汁。她把混合着泥土的面粉放在水里沉淀一下,然后将漂在上层的最黏稠的部分,给母亲吃。至于最稀的面水则是全家人的饭食。就这样,靠着姥姥的的辛劳,一家人总算从那段艰苦的岁月熬了过来。

好人好报,晚年的姥姥是很幸福的,舅舅们很孝顺,姥姥很满足,村里人们都羡慕姥姥。老了的姥姥更加睿智风趣,虽然她一字不识,但与儿孙们将其做人的道理来,总让我们受益匪浅,讲起小品或搞笑电视剧的情节来,总是有声有色地让我们捧腹大笑。

姥姥的后事办得极其隆重,用邻居的话说,姥姥时幸福的,儿女都有出息,晚年过得那么好,走得有那么风光,真是前半生的苦没有白受。其实,只有姥姥知道,她内心深处是寂寞忧伤的,只是我们做晚辈的忽略了老人的感受。

姥姥走了,永远地走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衷心的祝愿和深深的怀念。

愿姥姥走好!愿姥姥在天堂生活的幸福快乐!

亲爱的朋友们,如果你的姥姥姥爷,爷爷奶奶一天一天走向衰老,请不要以为给老人的丰裕物质生活,足够的金钱享用,就是对他们的最好的照顾,也许除了让他们衣食无忧安享晚年外,抽出一点时间,常回家看看,这才是老人们真正需要的体贴和孝顺,不要像我,等明白,为时已晚。

乡音,根植在梦里

文/三月春雪

姥姥的声音,烙在脑海中,在我听来,那几乎是最好听、最难忘、最亲切的乡音。

姥姥的家距离我们有四五十里路,风土人情就有些差异,正应了那句老话,“十里不同风俗”。比如水桶,姥姥称“梢”。姥姥的牙几乎全掉了,说起话来语音婉转,语调柔和缓慢,甚至有着绵绵的童音,和我们的发音不一样。正因为如此,姥姥的独特的声音,就深深的印在脑海中了。在姥姥去世后,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听不到类似的声音,如果有几分的相似,都会恍惚,难道是姥姥回来了吗?

姥姥的声音根植在心中,是因为我自幼常驻姥姥家,姥姥对我的呵护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姥姥的每一句话,都倾注了母爱。

母亲二十三岁有的我,那时姥姥也大概四十六七了吧,正怀了她的最后一个孩子。在那个不计划生育的时代,婆媳、娘儿俩同时坐月子的事情处处可见,一点都不新鲜。母亲怀着我,姥姥就生下了小姨,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同龄小姨,只比我大两个月。而姥姥比我年长了近五十年,她曾经如花的青春,我不认识,而她五十岁的苍凉,我早就习惯。年龄上的巨大差异,让幼年的我错误的以为,姥姥生下来就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皱纹横着竖着勾勒出一副沧桑的样子,尤其是没有一颗牙齿的嘴巴,吃饭的时候,嘴巴蠕动着,说话的声音在当时竟然觉得是最好的。

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母亲生下了弟弟,就把无人照顾的我送到姥姥家。那个时候,姥姥在我的生活中成为我的依靠,小姨成为我最亲密的玩伴。姥姥比疼爱小姨更加偏爱我。若只有一个鸡蛋,也要给我吃,而让自己的孩子眼巴巴的瞅着。三岁,还是不完全会吃饭只会玩耍的孩童,只负责吃喝玩乐。姥姥要照顾两个又哭又叫的幼儿,其中的天伦之乐和辛劳,只有姥姥自己知道。

小姨的奶奶更老了,她是我的老姥姥,颠着一双三寸金莲,温和如水。就像姥姥疼爱我一样,她也疼爱自己最小的孙女,在集上买了一顶小花帽,送给小姨的。姥姥却拿来戴在了我的头上,气的老姥姥说,“丫丫就不是你的孩子。”

弟弟满月了,爸爸就把我从姥姥接回来,我头上戴着一顶漂亮的小花帽,母亲并不知道,这是年老的奶奶送给自己小妹妹的。多年以后,老姥姥说起,母亲这才明白,更深层的母爱,多么伟大。母亲也不只一次的后悔,为什么要将女儿拖累给她,她也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呀。

从姥姥家回来,三岁的孩子心里竟然委屈得不进屋,不去看看那个刚满月的弟弟,我实在太委屈了,若不是弟弟,我怎么能离开家呢。可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便三天两头地住在姥姥家。姥姥家,成为我的第二个故乡,姥姥把她的母爱无私的给予了我。

我就这样和小姨并肩长大,姥姥家的一草一木太熟悉了。上了小学,去姥姥家的时间少了,姥姥很是想念我。于是,姥姥经常站在家门口的大树下,树下有一块大石头,有时候她就安静的坐在那里,等我和弟弟一家人的到来。夏天,她就坐在那里摇着蒲扇乘凉,咪着眼睛看我们玩耍,用没有牙齿的嘴巴说话,那个声音,一直温润着我,一直是最温暖的声音。

我和小姨越长越像真正的女孩子了,姥姥却也越来越老了,体力也不如以前了,声音却一直未变。有一年暑假,我住在姥姥家,一天中午突然无故昏厥,姥姥吓坏了,以为我中暑了,她竟然还能把我抱起来,快速地跑到院子里墙根底下,那里阴凉。在她的怀里,我能感觉到姥姥心跳加快。她不停的叫着我的乳名“新华、新华,醒醒”,在姥姥急切的呼唤中,我悠悠的缓过神来。姥姥连忙叫人找来医生,把脉看病。可能是中暑吧,那天姥姥特地为我做了一碗鸡蛋汤。

姥姥的眼睛花了,她又不认字,但是在灯光下看我们写字非常高兴。姥姥的话语很少,她很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慈祥地看着我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在纸上我给姥姥画了一个茶壶,有壶盖有壶嘴,还滴着水。姥姥拿起我的画,双手举着凑在灯前,使劲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虔诚地看着,看了好长时间。我都有些奇怪,一个茶壶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她很认真地看了好久,才说了一句我至今也难忘的话,“画得真像”。就是这样一句最简单的鼓励,我就爱上了画画。不知不觉中,我都认为是为姥姥画的。我怎么能辜负一个老人的期望呢。

姥姥一生养育七个儿女,母亲是长女,我则是最大的外甥女。我现在是一个儿子的妈妈,从十月怀胎到儿子长大成人,期间对孩子倾注了全部的母爱。哪怕孩子的一个感冒发烧,我都会整晚不睡觉,神经质地一会儿摸头是否还烫,一会儿偷偷把体温表伸进孩子腋下,看看发烧多少度。作为一个母亲,我能体会到对孩子的母爱,无私、伟大甚至会溺爱过头。姥姥对我疼爱也是如此。水往低处流,爱往低处走。姥姥爱我的母亲,母亲爱我和我的儿子,在爱的潜规则中,我享受来自姥姥和母亲双重的母爱。

梦里,永远重复着姥姥家弯弯曲曲的小路,宽阔的院子,还有姥姥的慈祥,那动听的声音。她的声音,曾是最温暖的声音。只是有一次,我的母亲摘掉了满口的假牙,撑不起脸庞,和我说话的时候,竟然和姥姥的声音一模一样,我突然惊呆了,“娘,你怎么和姥姥一样呢!”

娘笑了,笑得和姥姥一样。

妈妈的温度

我是一个幸福的小男孩,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妈妈都很疼爱我。

可是,在两年前的那个春天里,病魔却悄悄地夺去了姥爷的生命。曾经充满笑声的小院里,只有姥姥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生活着,妈妈的心都要碎了,我也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妈妈都要拿起电话,和姥姥聊天。她们经常东家长西家短的聊,有时候一聊就半个小时。我非常奇怪,就问妈妈:“妈妈,你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给姥姥打电话呢?净说些无聊的话。”妈妈说:“白天你姥姥可以出去转转,有邻居们和她说说话,而到了晚上,正是她一个人最寂寞的时候,我陪她说说话,聊聊天,可以让她心情好一些。”哦,我明白了,从此,我就习惯了每天晚上听妈妈和姥姥聊家常,她们有时说村里的变化,有时聊城里的故事,有时甚至还交流电视上的新闻。我仿佛看到了姥姥在电话那头的笑容。

可是妈妈也太累了,经常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和姥姥聊天的时候,也要装出轻松的样子。我能为妈妈做点什么呢?

有一天,听到妈妈的嗓子有点沙哑,我倒了一杯温开水,端给了妈妈。妈妈很高兴地接过水,说:“谢谢你,懂得关心妈妈了。”可是妈妈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笑了笑说:“我喜欢更热一点的水。”我接过杯子,又加了一点热水,感觉有点烫,可是妈妈却很喜欢,高兴地把水都喝完了,我在心里悄悄地记下了这个温度。

于是,每当妈妈和姥姥聊完家常之后,我总是倒上一杯白开水,然后找到妈妈想要的温度,那种喝到口里微烫的感觉。我把水端给妈妈,看着妈妈一口一口地喝完,妈妈的眼睛里暖暖的,我的心里也暖暖的。我好似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是不是妈妈也找到了姥姥想要的温度?电话那头的姥姥是不是也是这样眼里、心里都暖暖的?

妈妈的温度让我们的家里充满了温馨,我重新找到了那种幸福的感觉。

我爱的人在慢慢变老

姥爷83岁,姥姥80岁,他们慢慢地变老了。我发现的时候,是在我大学毕业以后。

大学毕业以后,我需要在城里工作,于是开始长期的与两位老人住在一起,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他们已经老了。

原来硬朗的姥爷已经开始驼背了,走上几步都要歇一歇。姥姥曾经漆黑如墨的头发也间杂了灰白。姥爷的手还是很厚实很温暖,可是已经不再那么有力。姥姥的皮肤依然滑润,可是已经瘦得可以清晰地看到筋和血管。

他们真的是老了,可是,他们怎么老得这么快?我时常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却与面前的老人对不上号儿……

妈妈因为身体有病,没有在城里面找对像,经过姥姥当时的同事牵线,嫁给了农村的爸爸,姥爷和姥姥想女儿了,便会带着大堆吃的喝的来到乡下。

记忆里的两位老人是温和而有礼的,姥爷每次来到乡下时都会带上一大袋子香香的炒瓜子,因为,我这个馋嘴的小家伙最喜欢吃了!姥姥每次都会带来城里的书。姥姥是书香门弟的大家闺秀,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可是赶上了那个时代,她的学业不得不终止了,所以,她对于我的学习是不放松的,她更多的是想让我可以圆了她的梦。

每当他们从城里来到乡下时,我的家里就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我和姥爷比赛嗑瓜子,看着我小小的嘴不停地动着,姥爷总是笑眯眯地说我:小丫头,别急,慢慢吃,别卡住了。这时候,姥姥就会在旁边说姥爷,你每次都带着瓜子来,把小丫头的牙都吃坏了。姥爷便笑:她吃得又不多,没事的,小孩子多运动牙齿,长大了才能伶俐呢。后来,我长大了,并不伶俐,姥爷和姥姥却依然记得我喜欢吃瓜子!

我到了读书的年龄,他们为了照顾我,更是时常会从城里面来到乡下来,小小的房子里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乡下的灰尘大,活计重,相对于城市来简直是天地之差,可是为了照顾我,姥姥姥爷从来没有过怨言。

我的小学老师现在每年见到我时还是会叹息着说,当年多亏了你姥姥姥爷啊,我们老师虽然也想要帮助你,可是,我们不可能看着你直到回家,真怕当时的小孩子会欺负你,你姥姥姥爷便每天轮流着来接你,又怕你会因此而不懂险恶,便每次都在转角处盯着你而不进到学校来。我愣了愣,原来,我当年上学下学的时候觉得有人跟着我的错觉是真的,只是那不是坏人,而是两个爱我的人在保护我!

记忆里,姥姥曾经为了我而和亲戚吵过架,因为他们说我是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不如不念书,会省下很大一笔开销,到时候嫁了人还可以帮助家里。姥姥当时激动得脸都红了,她坚定地说,我家小秋菊必须要上学,不能在家里等着嫁人!亲戚们说,女孩子读书了有什么用,还不是泼出去的水?姥姥说:那是你们的老思想,我们关家可不是这么想的,男孩子女孩子都一样,只要是能念书的,我们就让他们念!亲戚们又说,他家这样穷,谁来供她啊。姥姥说,只要丫头肯念,我们就供着她。

大学时的生活费是从姥爷微薄的工资里出的,每月只有几百块钱,还不够有的同学的一双鞋钱,可是正是这每月的几百块钱,让我的大学不会挨饿!

记忆里姥爷多才多艺,姥爷喜欢拉胡琴,喜欢唱京戏。姥爷的胡琴拉得极好,京剧也唱得极好。乡下的日子里,没有电视,姥爷便在和姥姥散步到我家南面的大野地时,唱上几嗓子,那声音是极妙的,当年的大爷们在见到我时还是会问,你姥爷现在还唱戏吗?我便会晃下神,然后说,不怎么唱了。大爷们便又问,那他以后不来这了吗?我说,嗯,不来了,姥爷身体不太好,乡下的交通不便利,他受不了折腾。大爷们便叹息了。

大学毕业时,一向硬朗的姥爷病倒了,做了一次大手术,手术后的他便不再硬朗,他的背开始驼得厉害,他的精神也大不如以前,我们开始拿他当是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姥姥有时候还是会念叨:大女儿那是去不成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便只得哄着他们说:妈妈的身体挺好的,你们别操心了。姥姥便会叹息着说,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哪就能好了呢,现在你长大了,我们还能少操点心,小时候真怕你会得什么心病啊,还好,你心大,没受什么影响。我看着她说,您和姥爷当年不是总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吗,我明白的。

那天姥姥和我说,过些日子,天暖和了,我们得去看看***了,我们老了,想看也看不到几年了。

我的心忽然疼得特别厉害,这两个我爱着的人,就这样老去了……

我忍住流泪的冲动对她说,怎么会呢,你们一定长命百岁的,你们还没有看到我成家呢,你们要好好地活着,看着我们姐妹还有小弟弟成家立业再帮着我们看着你们的重孙们才行。

姥姥便笑了,你这小丫头拖了我们一辈子,还想要让你的孩子拖着我们啊,我和你姥爷都老了,以后的路啊,就是你们的了,我们还不担心你姐你妹她们,她们有自己的父母照顾着,怎么着也不至于差到哪去,到是你让我们担心啊。

我抚着她瘦弱的肩膀说,既然担心,你们就更应该好好的活着啊,要不我这么笨,没有了你们可怎么办呢?姥姥,我现在都挣钱了,你很快就可以享受了。我妈尽不了孝心,就让我代替她吧。

老姨插嘴了,你啊,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找个好人家,安定下来,你姥她们就安心了。说到底,你姥他们根本不图于你回报什么,只要你自己好,他们就开心了……

难忘泪水落下来的声音

文/颜夕冰莹

那是一年冬天,姥姥还在我家的时候。我和她睡在一起,并让姥姥每天都暖和,这样才能睡得香甜。

姥姥也是一把年纪了,做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只得我帮她去做,可我从没烦过。假期来了,我该上课外班了,中午就不能及时回家给姥姥捶背了,只能靠姥姥自己了。有一次,我让姥姥把热水袋放在她的脚下,说完我便睡下了。第二天,姥姥的脚还是冰凉的,我问:"姥姥,您还没把热水袋放在脚下吗?"姥姥说:"哎呦,这人老了,什么事也记不住了,这不,把这事给忘了!"我笑着说:"我以后再提醒你什么事又该忘了,还不如我替你干忘完了呢!"尽管姥姥记性很不好,但有一件事她从来没忘记过,那就是姥爷。那天晚上,姥姥的泪水流了下来,流到地上,只听到"啪"的一声响,便再也看不到了。我吃了一惊,问姥姥怎么了,姥姥说:"我想起了你姥爷。"我从被子里窜了出来,钻进了姥姥的怀里:"姥爷现在在哪儿呢?""他去了大城市的一个很有钱的人家当管家,他很好,他说他偶尔会给我寄信,我一直在等他的这封信,只要我能在死前看到这封信,我就心满意足了!""姥姥,你还有好多年的寿命呢!你一定能等到这封信的!"我们又聊,聊了好长时间才睡下。我怎么会知道,姥姥竟走得这么快!几天后,我从课外班出来是很冷,急忙跑回家,到家后,我就找姥姥,可没找到,我就去问妈妈,妈妈吃惊的说:"你姥姥拄着拐杖去接你了。"我意识到错误,按原路返回,一看,姥姥正站在风口处等待,第二天,姥姥始终没醒来,我连忙叫妈妈,妈妈爸爸马上把姥姥送到医院,医生断定:中风了,已死亡!姥姥的眼睛还睁着,她有心事,死也不能瞑目啊!

爸爸妈妈要把姥姥的尸首火化,我极力反对,最后爸爸妈妈答应了我,把姥姥葬在她出生的地方。

当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洒落人间时,它便渐渐沉落于谷底,月亮穿上漂亮的星裙走上舞台,那一刻的它最耀眼当月亮正沉浸在欢乐之中时,它怎么知道,有一个人此时正暗暗伤感,那个人正独在一处流泪悲伤,一滴泪落在了地上,"啪"摔成了无数的泪花……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冬天,我去姥姥的坟上与她说话,并告诉了她:"姥姥,你可以瞑目了!姥爷来信了!"说完,我把姥爷的信大声地读了出来,读完后,我大喊:"姥姥!"说完便哭了起来。

春天又来临了,姥姥的坟上长出了一株又一株的鲜花,我相信,那是姥姥的回音。

怀念母亲

文/梁爱敏

母亲走了,尽管用了很好的药,请了很好的大夫,小弟弟夜以继日的为她治疗,全家人进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母亲还是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在她含辛茹苦拉扯的四个儿女面前,在她心爱的小儿子安抚下,母亲留恋地、无奈地、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母亲日常习惯用的月份牌翻到了去年2月11日(农历腊月二十三辞灶),晚饭吃了一个水饺后就开始呕吐,到晚上十点便烦躁不安,弟弟们告知了120救护车,将她送往医院,后又转往青岛市立医院东院区。在以后的54天里,母亲忍受了呕吐、发烧、敝气、水肿、肺部感染、消化道出血、糖尿病并发症、肾功能衰竭等病痛的折磨,经历了插呼吸机、气管切开、血滤等一系列治疗方法。整个治疗期间母亲非常坚韧和顽强,以惊人的毅力和耐心配合医护人员。但母亲终因年老体衰,无回天之力,一病不起,驾鹤西去。

母亲幼时因家中是八路军秘密联络点,很早接受党的教育,十七岁参加工作,十八岁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青妇队长、妇救会长。曾多次登台演出宣传抗战,动员参军,募捐募粮。曾冒着危险,多次化妆骑小毛驴,到敌人据点驻地乔家村接送情报。曾多次随队伍抬担架到东海支援前线。母亲曾偷偷放开裹着的小脚,到共产党办的学校上学,文化程度相当于高小毕业,练就了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和演讲口才,母亲一生注重文化和学习,直到生命的最后日子,枕边还摆放三份没看完的报纸。

解放初期,因姥姥反对,母亲放弃了随部队南下,便参加了地方工作,曾多次参加工作队,减租减息、粮食统购统销,曾任崔召供销社、南村供销社门市部经理,曾任南村公社、古岘公社妇女主任。曾获得全国妇女联合会、山东省妇女联合会的荣誉称号,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

大跃进期间,母亲在南村供销社任门市部经理,因单位抽调人员到村里参加劳动,母亲一人顶着七间夜间门市部营业,当时的商品价格保留3到4位小数,门市部关门后,母亲数钱累得趴在钱箱子上睡着了。与供销社会计交钱时竟分毫不差,无一疏漏,使领导和同志们非常佩服。

1964年,在南村公社任妇女主任期间,母亲连续两次参加山东省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曾到过诸城县、海阳县。当时小弟弟刚刚2岁,母亲在车站给弟弟喂完奶后,便把弟弟交给父亲,叮嘱了年迈的姥姥和三个正在上小学子女,转身义无反顾的离开我们,投入到外地艰苦紧张的工作中去,从不向党组织提任何条件和困难。

在家里,母亲尊老爱幼、吃苦耐劳。孝敬公婆,帮助小叔小姑,曾动员自己的母亲,将家中唯一的黄牛和部分生产工具,无偿送给父亲的老家,帮助他们劳动致富,提高生活质量。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养她的姥姥,直到姥姥在我们家以92岁的高龄病逝。由于历史原因,耿直的父亲曾受到错误处分,母亲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坚定的相信父亲没有错,在生活和精神上帮他排忧解难,减轻思想上的压力,直到平反昭雪,可见母亲的眼光和主见。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母亲起早贪黑,挖野菜、摘树叶,粗粮细作,尽量让我们吃饱穿暖,而自己却饿的站不起来病到在床,姥姥用清水煮了个茄子,母亲吃后才勉强挣扎起来去上班。

文化大革命期间,母亲怕我们荒废学业,把我们管在家里,亲自布置作业,以避免我们停止学业。

我们工作后,母亲将家中最好的被褥让给我们,自己却用旧被褥凑合,小弟考上大学,母亲高兴万分,将家中的自行车买掉凑学费。母亲慷慨地支援孙子、孙女、外甥们上学,从不吝啬。自己却省吃俭用,粗茶淡饭,穿打补丁的内衣,坐的旧沙发是用两块木板垫起来的。父亲去世后,母亲自己支撑家庭的所有开支,从不向儿女们伸手。母亲离休后,每次超交党费,每次社会捐款,母亲都是名列前茅。对待老家的亲戚,母亲给予了丰厚的经济支持和援助,而从未求回报。可见母亲的善良和爱心。母亲始终是我们最好的老师,无论生活、学习和工作,对我们言传身教,孜孜不倦。始终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和靠山,无论经济上,还是时间上,都给予了无私的支持和鼓励。无论在哪里,有母亲在我们信心百倍,有母亲在我们充实快乐,有母亲在我们豪情万丈!可是母亲却走了,让我们痛彻心扉,母亲虽走了,恩泽永存!

祝愿母亲一路走好!

姥姥的压岁钱

文/青庆

小时侯,每逢给姥姥拜年,姥姥就会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颤微微地从一个千裹万缠的布包里拿出一毛钱给我作压岁钱。这一毛钱,也只是在我手里热乎一小会儿,一但离开姥姥家,母亲就会要去说她给我保管。说是“保管”,其实就是没收,有去无回。年年如此。一毛钱对母亲来说,算不上多重要,可对一个极度贫困的家庭来说,可以买五盒火柴用大半年。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是在极其艰难中渡日,家里没有隔夜粮和隔夜钱是常有的事。那一毛钱的压岁钱,常常年还没到,母亲就在盘算怎样使用它。现在的人,说起这件事,可能认为是笑话,可那时,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我不知道姥姥的一毛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一毛钱对母亲来说,有多重要,但我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姥姥在给我一毛钱压岁钱的时候,那满脸慈祥的笑容,手颤颤地,递到我的手中:“来,姥姥给你磕头钱……”

母亲由于家庭贫困,没怎么好好孝敬姥姥。为此,母亲和舅舅经常发生争吵。姐弟俩唇枪舌剑,矛盾重重。母亲说:“草灰不打墙,女儿不养娘。”舅舅说:“养女儿和养儿子不是一个养法?凭什么养娘的事非要推给儿子?……”“话是那么说,儿子养老是古来的规矩……”母亲气气地,舅舅也气气地。这里面,作难的是姥姥,每逢母亲和舅舅吵架,姥姥就躲到一边流泪。

好在,母亲在娘家时为大,姥爷死的早,母亲和姥姥一起在民国时期撑起一个破碎的家。母亲没有裹脚,和男孩子一样一双大脚,那时的女人,都要把脚裹成“三寸金莲”。姥姥为了让母亲帮助干活,没有逼母亲裹脚。村里人说姥姥养不活那一帮孩子,不是卖掉也要送人走道。可倔犟的姥姥和母亲一起,硬是把二姨和两个舅舅养大,姥姥知道,我母亲为姑娘时,在娘家吃过的苦,比东海的水还要多。可以这样说,没有母亲帮助姥姥,姥姥还真得要把孩子卖掉“走道”。据说,姥姥万般无奈地把舅舅和二姨挑到人市上插草标卖掉的时候,母亲哭成泪人,她跪在姥姥面前求姥姥把舅舅和二姨留下来,发誓一定要帮助姥姥把舅舅和二姨养大成人。那一天,姥姥和母亲在一起哭得天昏地暗。雨,悄悄地落着,集市上的人给姥姥娘儿俩披上一块遮雨的草帘子,叹息着,谁也帮不了她们。

哭够了,娘儿俩擦擦眼泪,姥姥鼓起勇气,把舅舅和二姨三个挑回家。

从那一天起,发疯的母亲每天草一把、菜一把,连土都要往家抓三把地往家划拉东西,为的是养活舅舅和二姨。总算舅舅和二姨养大成人了,二个舅舅成了家,二姨也成了家。在母亲心里,她在娘家立下“汗马功劳”,姥姥也这么想。可是二舅不这么想。姥姥为难也就为难在这里。

母亲出嫁后,嫁给了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家的穷光蛋。因为穷,母亲在孝敬姥姥问题上打了折扣,这让舅舅很不高兴。一开始,母亲以大姐身份压舅舅,舅舅也给大姐面子,架不住舅母成天挑动,舅舅和我母亲在养老问题上矛盾越来越深,最后竟至动手打了我母亲。我母亲哭着去找自己的亲三叔,向三叔诉说自己的艰难。三姥爷对我母亲在娘家时的一切了如指掌,去把舅舅踢了几脚:“你不光要孝敬你娘,你还要孝敬你大姐,没有你大姐,你活不到今天!……”母亲和舅舅,姐弟俩从此结下仇恨,母亲不再踏回娘家一步。每到春节,母亲就会捡上几个馒头让我挎着去给姥姥拜年。舅舅的脸黑得却像锅底灰一样,令我非常害怕。

后来,我大了些,不好再去要姥姥那一毛钱的压岁钱,这个任务,便由两个弟弟完成。两个弟弟依旧从姥姥那双粗糙的手中每人领回一毛钱的压岁钱。直到我完全长大成人之后,我才知道,姥姥那一毛钱的压岁钱,是姥姥踮着一双小脚上山挖药材,求表哥卖了为我们准备的。这让我想起来心中非常难过,觉得姥姥给我们的不是一毛钱,而是姥姥那颗慈祥的心。这颗心让我想起来,好痛好痛,如果换作现在,我不会让姥姥磨碎小脚上山挖药材。我会倾其所有,替母亲孝敬慈祥的姥姥,可惜一切都不再……

姥姥印痕

文/矫发

姥姥慈眉善目,伶牙俐齿,有“小村西施”美誉。美中不足,缠一双小脚。姥姥明事理,凭一双小脚和三寸不烂之舌,走东家串西家,邻里不睦,夫妻不和,儿女不孝,她斡旋调停,响当当的业余民事调解员。她乐善好施,谁家喜事丧亡,谁家长病遭灾,姥姥一概到场。她虑事周全,皮笊篱汤水不漏,威望日高,成为村里的“领袖”人物。谁家有急事难事,都爱找姥姥商量。姥姥忒爱干净,窗明几净不说,就连贴墙靠壁、旮旮旯旯,也像狗舔过一般。没事的时候,姥姥常常盘腿坐在炕头上,身前是村后土窑烧制的烟笸箩,旱烟袋不离嘴巴,缭绕的烟雾如仙境蓬莱,亦真亦幻。

姥姥大事不糊涂,小事不计较,办事说一不二,南山上滚石头——实打实(石打石)。四个妗子性格迥异,老大顺从,老二慢腾,老三圆滑,老四刚强,但都对姥姥佩服得五体投地。姥姥治家恩威并重,一碗水端平,儿子成家立业就分出去单过。老人理由有四:一个锅里摸勺子,锅沿碰勺子不可避免;分出去眼不见为净,距离产生美;三是众口难调;四是不吃大锅饭,个个有压力,能够独立自主。老人文化水不多,总结的却是实践论。

姥姥虽说是家里的一把手,但对姥爷百依百顺。姥爷当医生,平日里喜欢喝两盅,量不大,却习惯喝到这样的境界,似醉非醉,飘飘若仙。他眯缝着眼,坐在诊所的三抽桌前,左手拿碟,右手拿筷,边敲边唱,“马大宝喝醉了酒”、“临行喝妈一碗酒”、“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哼哼的是夷安茂腔或是京剧。唱着唱着,酒劲过了,便鼾声大作。姥爷最后偏瘫在床,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里,姥姥挖屎挖尿,悉心照料。

姥姥的家处在十岔路口,是庄里的繁华地段。一进正月,这里就繁忙起来。踩高跷的,跑旱船的,爆米花的,卖泥老虎、摇啦猴的,放二踢脚、滴答急的,最令人垂涎欲滴的是村西老赵头的土法炒花生,齿津生香,一毛钱一茶碗。

飘雪的日子,我除了堆雪人打雪仗,还会吟姥姥教的打油诗《咏雪》:“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姥姥家离我们的学校很近,不过几百米,即使班空里我也可以跑到姥姥家搬干粮。俗话说的“痴巴姥娘爱外甥”、“姥娘三大急,闺女外甥老母鸡”,在姥姥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她定会毫不保留地拿给我们。

姥姥的家居很有文化味儿,大门上张贴着姥爷的手书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门右侧悬挂着一块木头牌牌,上书“光荣人家”正楷红底黄字,落款“夷安市人民政府”。这是因为四舅参军入伍,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啊!记得那时,小年前后,民兵连长率一干人马,敲锣打鼓,送上十斤猪肉,几挂鞭炮,拥军优属。此时姥姥胸前佩戴大红花,笑容璀璨,煞是风光。影壁墙前,是一丛丛瘦瘦的翠竹,“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是姥姥仙风道骨的写照。可以遥想,在40年前的北方,在一个农家小院里,三九严寒透出点点绿意,大红的“福”字在竹层中若隐若现,那是怎样的意境啊!多少年后,我游览潍坊的“十笏园”,读郑板桥咏竹的诗词题跋,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姥姥对树情有独钟,她深信“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和“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些道理。因为“柳”和姥姥家的刘姓谐音的缘故,她极爱村南的那棵百年古柳。她不止一次告诉家人,她是看着这棵树长大的,她希望我们保护好这棵树,还发狠要和柳树比青春。可脾气倔强的姥姥没能熬过那棵树,怀着对树的一往情深,她在97岁那年仙逝。

散步

文/闫子洋

今天下午天气甚是不错,刮了几日的风终于停了,外面虽说不是很温暖,阳光洒在身上,倒也很是舒服。寒冷了一冬的大同,也有些春的滋味了。不知是谁提议,说推姥姥出门转转,立刻便得到了全家人的赞同。

姥姥因患脑梗几近瘫痪,平日只有姥爷与一个保姆在家照看,出门的机会便显得弥足珍贵。幸是过年期间,儿女们都回来了,人手足了,才得以让姥姥出门一趟。

可别以为推一个瘫痪老人出门是一件轻松事,光是把胖胖的姥姥从二楼卧室扶下,就累得妈妈与姥爷一身大汗。爸爸在一楼客厅准备着轮椅与毯子,我则准备着水与酸奶(姥姥有糖尿病,总是饿,嘴还很馋,最好酸奶这一口),阵势之大,仿佛不是去散步,而是去野餐。“一,二,三!”几个人一同发力,总算将姥姥抬上了轮椅。姥爷亲自为姥姥系上安全带,掖好小毯子,戴上毡帽,围上围巾。末了还觉得不够,又翻出一双手套为姥姥戴上。在姥姥的事上,姥爷是不爱让别人插手的,即使妈妈要帮忙,他也总说不用,非得亲力亲为。戴手套时,姥爷发现姥姥的手紧攥着,掰开一看,竟发现姥姥不知何时从茶几上摸了一颗糖藏在手心。姥爷要把糖拿走,姥姥便发出不满的哼哼声,不愿放手。我连忙从布袋中拿出酸奶,在姥姥面前晃晃:“姥姥,给你带酸奶了,等会喝酸奶!”姥姥这才放手。我们都笑了,姥姥也笑了。做好一切准备,一家人终于出门了。

因为过年,街道两旁挂满了大红灯笼。“姥姥,看,这红灯笼多喜庆!”姥姥一个劲在笑,她最喜欢这明艳的大红。“红艳艳的多喜庆啊。”这话是在她还没病,话还能说利索的时候对我说的。可惜不能晚上推她出来,晚上风大,不然看到街上的彩灯,她一定更开心。

到了公园,里面零零散散有些散步的路人,很是清静。我们轮换着推着姥姥,沿着河边散步。妈妈嫌我推得太快,不让我推了,我只好跟在大人们后面晃荡。我的目光移向大河,从栏杆下眺,大河冻得严严实实的,我从草地里捡了块石头扔下,冰层没出现一点裂缝。“呵,好厚的冰!”我惊诧道,“都可以下去滑冰了!”“你忘了上次偷偷在湖里滑冰,险些掉进冰窟窿的事了?”爸爸又提这事,那灌入靴子的水的刺骨冰凉,我是忘不了的。他们倒都笑得开心,我挠了挠头,小时候的糗事,还怪不好意思的。

为了让轮椅上的姥姥更安稳些,我们走得很慢。后面推婴儿车的老太太,都追上了我们。那小婴儿,坐在婴儿车中,四处张望着。姥姥坐在轮椅上,亦四处张望着。一老一小,脸上都带着笑,是那么的不同,又是那么的相似,真是有趣。我扎开手中的酸奶喂姥姥,姥姥便笑得比那孩子灿烂多了,没承想喝得太急,呛住了,咳嗽起来,酸奶淌到嘴角与围巾上。“你看你,喝这么快干啥?”姥爷一边指责着,一边在兜中摸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为姥姥擦去酸奶留下的污渍。姥姥十分委屈,想反驳几句,最终又只发出了几声哼哼。索性别过头去,不看我姥爷了。

走了一阵,又起风了,我们不得不提前结束行程。回家的路上,姥爷坚持要自己推着轮椅。平整的路面上,姥爷走得很快,我和爸妈倒是被甩在了身后一段距离。看着姥爷矫健的步伐,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了。姥爷不断俯下身,听姥姥在说着什么话。

“妈妈,为什么我只能听到姥姥在哼哼?你和姥爷能听懂姥姥在说啥吗?”

“因为足够了解呀。”妈妈看着姥姥姥爷的背影,上扬的嘴角漾着满满的幸福。“要是有一天妈妈病了,你会这么尽心照顾不?”

“不会。我才不听你哼哼,给你雇个保姆就行咯!”我打趣道。

妈妈笑着要打我,我赶忙跑到姥姥旁边,冲身后的爸妈做了个鬼脸。爸妈相视一笑,也加快了步伐。

童年 夏天 姥姥

文/蒋波

儿时最喜欢夏天,因为夏天有姥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浓浓的爱。炎热难耐的夏季,因为有了姥姥的关怀和爱护,变得清凉而难忘。

小时候,跟着姥姥过了几年。姥姥高高的个子,一双小眼睛常常眯着,说话慢声细语,透着和蔼与慈祥。夏日的清晨,姥姥很早便起来,喂鸡喂狗收拾家务侍弄花草。看着姥姥浇过水的茉莉花、君子兰、紫竹等花草,感觉生活如花般美丽灿烂。勤劳的姥姥还弄了一个小菜园,长长的丝瓜、红彤彤的西红柿、紫色的茄子、成串的豆角,丰盈着我们的饭桌。

姥姥与世无争,寡言本分,在村里口碑很好。可是一次,一个素有些刁钻的邻居硬是说他家的鸡在我家下了蛋,还听到了鸡叫声。鸡窝中一枚热乎乎的蛋明明是我家母鸡刚下的红皮蛋,我堵着鸡窝不肯让开,姥姥却沉默着,没有任何解释,把鸡蛋给了邻居,要知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鸡蛋是比较珍贵的。看鸡蛋被拿走,我咧着嘴哭了起来,不住地埋怨姥姥,他那么欺负人,为什么不给他讲理?为什么不大吵一顿?毕竟,我们是占理的。姥姥淡淡地说,事实就是事实,公道自在人心。果然,不出一个小时,邻居便带着歉意而来,一个劲地赔不是,说他家的那只鸡刚生了蛋,是误会我们了。一番赔礼道歉后,邻居不但归还了鸡蛋,还带来了许多糖果。自此后,我们两家的关系变得更加和睦了。姥姥隐忍的处事方法,给我很大的启迪,长大后遇到不公被误解冤枉的时候,我会泰然处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争一时之气,大吵大闹两败俱伤,不如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争取最好的处理方式。

当然,上述的事只是童年生活中一段不和谐的音符。更多的时候,童年的夏天是安静悠闲的。夏日的中午,蝉扯着嗓子拼命地叫,姥姥不停地为满头大汗的我扇扇子。一碗解渴的绿豆汤,或在水桶中变戏法般捞出一个绿油油的大西瓜,或几根碧绿清脆的黄瓜,亦或喝一碗透心凉无比痛快的凉面条,姥姥挖空心思,诱惑我的食欲,让美味驱赶炎热的烦躁和不安。

一个悠然的下午觉后,热气渐渐散去,稍有点凉意的黄昏,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光。姥姥会领着我出门纳凉,和人们聊天说笑。姥姥有时候会给我钱买一根冰棍解馋。有时候听到卖豆腐梆梆的响声,姥姥便吩咐我去买豆腐,拿着大瓷碗,我一蹦一跳连喊带叫走出家门。还有的时候,我和几个孩子拿着大扫帚扑蜻蜓,大眼睛的蜻蜓十分漂亮,捉住后,姥姥会把它放到屋子里捉蚊子,姥姥说蜻蜓是益虫,第二天就会把它放掉。晚饭前,姥姥会在院里洒水降温,摆上饭桌,夜来香飘来浓郁的花香,凉风习习,这样的晚餐舒适惬意。姥姥带着我和一帮小孩子,拿着手电筒,在村里的榆树上捉蝉,腌制后,一道酥香的美味佳肴上了桌。

夏日的夜晚,悠长静谧,在院中支一张小床,看着夜空群星闪烁,姥姥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的夜晚真好,安静而迷人,不知不觉中,听着故事我便酣然入眠,任姥姥把我轻轻抱入屋中……

童年的夏日,因为有疼爱我的姥姥的陪伴,变得丰富多彩乐趣多多。慈爱的姥姥,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一幅画面。

响塘情

文/张立国

在我写的故乡系列散文中,会经常提到我的姥姥的。说实在的,我姥姥的确是一位很漂亮、很出众的好人,甚至在十里八村也是独个儿令女人们见了嫉妒、男人们见了垂涎的美人坯子。我对姥姥模样终有记忆时,她已经是个即将奔五十岁的人了,依然光亮的面庞被无情的岁月添了几条褶子,每个褶子都表示苍老的痕迹,一头丰茂的黑白相间的发丝,用软软的丝罩挽在脑后,显得温和慈善,一种母爱的象征。自我记事起,姥姥就是我心目中最亲近最钦敬的人物之一。我淘了气,姥姥就把我偷偷地用笸箩扣起来,使我免去母亲的追打。母亲经常给我描述姥姥年轻时候的美相:身材高而匀称,皮肤白皙,两颊泛着柔和的红晕,黑油油的头发总是梳得很光滑,端端正正地从中间分开,鼻子小巧,鼻梁微微隆起,鲜艳的嘴唇好像是搽上了口红,洋娃娃似的睫毛又长又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明亮而沉静的目光。记得小时候,姥爷总是对我说,姥姥娘家住的那个村子里的女子们个个长得都是那么出众。接下来他就会逗我说等我长大了,带我去到姥姥娘家的那个村子里给我找个漂亮媳妇。现在回味起当时姥爷说的话,才感觉到那时的姥爷是即在逗我,同时又在炫耀自己娶了姥姥这么个漂亮女人。

姥姥娘家村子住在太行山地界深深的老山里,那里山势险峻,老林密布,云遮雾罩,莽莽苍苍,地势十分险要。但是,这里风景独好。那挺直的大杉树和粗大的马尾松布满山坡,夹杂着美丽的枫树,硕壮的楠木和红皮子的桦树,疙疙瘩瘩的山梨树,还有那些爬满山沟的杂木树,以枝丫交错的姿态,浓涂淡抹的色彩,绘制出一幅壮美的天然图画。而暮色苍茫中的深山老林,景色更是壮美的。天空暗蓝,不见游云。当四面高山顶上,那深紫色的晚霞渐渐熄灭,群峰由苍翠变为墨黑;又抹上一层薄薄的粉灰色的雾霭,给人产生出许多奇妙的遐想。多姿的悬崖峭壁,有如睡卧的猛狮,有如挺立的武士,或如搁置的刀斧。树林在静谧中轻轻喧响,像微微的叹息,或者说是大地的歌吟……总是充满着神奇虚幻的色彩。

深山出美女。确如其说。在太行山地界的姥姥娘家村子里,女子们长得个个出众,而出众的美,确源于村东的山崖底下那处温泉。由于温泉不舍昼夜地淌,村里人叫它响塘。至此,姥姥娘家村子原本的村名张家庄,不如响塘叫的响,时间远久了,原来的村名就被响塘替代了。

关于响塘的来历,村里有许多传说。有的说是女娲补天时淌落的热汗。有的说是二郎神在这里压住了一个太阳。还有的说这里是七仙女常来沐浴的地方。这些美丽的传说千百年来在姥姥娘家村里的先人的口中传播,衍化出多少奇异的梦境和善良的心性。

姥姥娘家的这个村子历来很穷,但是有个好名声。方圆三五十里的乡亲们有句口头禅:“郭庄李子,响塘女子”。郭庄李子是当地尽人皆知的向朝廷进贡的贡品,把姥姥娘家村的女子与其相提并论,可见对姥姥娘家村女子赞誉之高。这很让姥姥娘家村的先人们骄傲,因此也更严格了对闺中女子的村规家教。说真的,姥姥娘家村的女子也确实绝妙,温柔贤惠不说,且漂亮鲜嫩有灵气。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奥妙,谁也难说个子丑寅卯,不过绝大多数人认为是因了这响塘的缘故。究竟是不是这个缘故,实难细究,可是姥姥娘家村里的人爱泡塘那是真的,而且泡得极有讲究,简直成了一方民俗。在姥姥娘家村里,比如不论谁家生了孩子,“百岁”的那一天,都要由长辈抱着到响塘去泡一泡。如果天冷,便挑一担响塘水,在家里泡。用姥姥娘家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话讲,这叫作“小子泡孝,女子泡俏”。到了孩子第一个“本命年”时,也就是孩子长到十二岁的时候,这家人要选一个吉日,由长辈带着到响塘举行一个仪式,从此以后,孩子便可以像大人一样随便什么时候,去有滋有味地泡塘了。村里的人泡塘泡出了经验,从时令上讲,泡响塘也有讲究,据说山桃花盛开的时候响塘里的水最好,在姥姥娘家村有所谓“宁饮一口桃花水,不做深秋塘里鱼”的谚语。从禁忌上讲,有“三泡三不泡”。从方法上讲,有“泡—晒—泡”“晒—泡—晒”等等,等等。

响塘离姥姥娘家村不到二里远,恰在一个山洼里,四周是高岩绝壁,做了天然屏障。在姥姥娘家村,米贵盐贵,唯有这响塘水不贵。用村里人的话讲,那是老天爷赐予的,谁有闲工夫,谁就可以泡。男人是晚饭后去,仰在月光底下,一边抽烟,一边三皇五帝地聊,一边滋滋润润地泡。待到烟抽足了,天聊够了,汗出透了,便相跟上回村睡觉。女人家是在晌午去,那时候伺候得公婆、小叔子、当家的吃了饭,歇了晌,便端上一盆衣服相约着去了。衣服洗完了,摊在石头上晾好了,大家便先后脱了下塘,嘻嘻哈哈地泡上一场。一任太阳肆无忌惮地照。约摸晾晒的衣服干了,便拖着光滑的身子上岸穿上,收拾好洗净的衣服回来。在姥姥娘家村子里,这是铁定的规矩,长久了,就像日出日落一样自然。

响塘虽然在姥姥娘家村地界,但绝不独占,也欢迎外村人来泡。其实外来人泡塘,也应了那句古话,“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些来泡塘的大多是那些长得腰圆体壮,两膀生力的单身小伙子,他们真为泡塘的少,实为相亲的多。因为他们知道村子里的女子们个个模样俊俏,在这里他们能够接触到鲜美的女性,并濡染着自然的生活,同时达到感官爱美的快活,所以他们就不虚山路远而跑到这里来找情说爱。对于那些只是一团感情,丝毫没有人生经验的女子们,一时被他们的新鲜所迷,自然生了情动了心,同时也受尽了所谓爱情上的“柔和的折磨,含苦味的甜美,令人舒服的痛苦,和沁人心脾的悲伤”,最后,抛下了娘亲家人跟着他们走了。就拿姥姥家来说吧,姥姥的两个姐姐,也就是我的两个姨姥姥先后随了外村来泡塘的两个男人走的。再后来,姥姥也是随着来泡塘的姥爷走的。对于那些来泡塘的外村人,村里人知晓其中情由,但对他们却像待客一样,亲如故人。住上三天五日,那是绝没有收钱这一说。来人十分过意不去的,便扯几尺花布给房东搁下,所以那时姥姥娘家村固然穷得可怜,但姑娘们个个穿得花俏。当然,年长日久,也难免出点尴尬事,记得姥姥对我讲过,有一年后秋里,她们村里的光棍周八借放羊的机会去偷看了,让女人们捉住,扎实地整治了一顿,最后他挨个叫姑奶奶,才被放了生。在姥姥娘家村,山太高了,林太深了,民风太淳厚了。

说起来,这都是古话了。

六十年代中期,村子里在响塘上建了屋,青砖红瓦,里面是粉白的壁,水泥抹的池,中间截了一堵墙,男左女右,与城市里的浴池无异。说这是为了“文明”的缘故。这时的响塘早已不叫响塘,而叫温泉了,泡塘也不叫泡塘,而叫洗澡了。自从建了屋,村子里那些长了胡子的爷爷们便不再去了,说是闻不了那腌臜气。女人们也很少去,说是没地方洗衣服。那时去的多是些大姑娘、小伙子,还有些不谙世事的孩子们,也常常挤了去。我记得小时候,我常陪着姥姥回村子里去探望姥姥的娘家亲戚,年年中的一来一往,响塘在我的心中便有了深厚的感情。那时,对于当下发生的这样的事情,我心中总有些不解,感觉想起来也怪,不“文明”的时候,泡得很安逸,大家有的看月亮想心思,有的闭目养神听虫鸣鸟语,有的支棱着耳朵听别人神聊,大家相安无事。自打“文明”了,感觉泡塘还要受气,就是你刚脱了衣服,塘里就有人朝你喊:“看看有毛没毛,没毛的不让洗。”。有时,女塘里越是有人声,这边喊声就越大。我是姥姥娘家的外甥,泡塘的人自然会拿我打趣,但我顽皮得很,一进澡塘先用手抓抓头发,一边大声地喊:“我有毛,我有毛。”逗得满塘人哄然大笑,也竟惹得女塘那边的人也跟着笑。结果回到家里被姥姥着着实实地给熊了一顿,说我脸大,不知道羞臊。或许就因为这种原因,慢慢地,女人们便越来越少来泡塘了。女人们少了,男人们来的也少了。本村人来的少了,影响得外村人来的也少了。从此,“郭庄李子,响塘女子”也叫得不那么响了。不知后来的哪一年,有人在塘里看到了一条死蛇。至此,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文明”的屋,便任由它在风雨中颓败。

八十年代的末期,姥姥娘家村有了变化,当年偷看女人泡塘的周八一纸合同承包了响塘。由于周八的脑子活泛,把个响塘的生意做得很火,后来有了钱还娶了个外地女人进了家门。按说村子里的人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可村里人就是怎么也看着不顺眼,别说是去泡塘,连出入村子路经响塘时也要离它远远的。记得有一年我放暑假跟姥姥一道去村子里看望舅姥爷,舅姥爷见到我后很是高兴,后听说我要去响塘,立马沉下脸来,说死也不让我去。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舅姥爷对响塘产生出这么大的抵触情绪,后来姥姥对我说,我才知道全村人都这样,他们对响塘产生的抵触,关键在于对周八有些不满,认为他经营的响塘的门槛高了,进出入的人都是些有钱人,而自己在村里人面前又把主人翁的架子摆得十足,连说话都放高了声调。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村里人也有尊严啊!他们就是看不惯周八这样的做派。

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到响塘去,但我又不能不把舅姥爷的话放在心上,无奈之下便一个人向离响塘不远处的一个山坡跑去,到了山脊,看着前面那片很熟悉的绿色世界,现在叫雾气笼罩得半隐半现。这片山谷,从这个山顶上看着,永远是美的,甚至美得有些可怕。响塘就坐落在这片山谷中,它的空气是清新、凉爽、飘渺的。如今的响塘,规模很大,也很气派,占有好几十亩地的玻璃房子,从山坡上面一直伸到山脚下的小树林子那儿。深红色的墙体,叫四周一片柔和浅淡的景色一衬托,看着好像一丛绣球,更能提人的精神。在这片幽逸安静的庄园上一切都是光明、兴旺、井井有条的,但旧日响塘旁的一些古风却仍然存留着。从某种意义上讲,只不过这许多古风却只是在改头换面或者另有化身的形式下继续存在着。

事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再后来,或许是周八经营的响塘给整个村子带动了经济上的发展,村子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富了,大米白面已经成了家家户户饭桌上的家常便饭了,电视都要看带色的。村里人的心里发生了变化,开始暗暗地感激起周八来。按理说人们该满足了,可是姥姥娘家村里人偏偏不。你想,穷的时候大家都穷,可姥姥娘家村里人比别人多个好名声,现如今富了大家都富,可姥姥娘家村里人却失去了好名声。相比之下,姥姥娘家村里人比四周村子付出的代价岂不是太高了。可以说,村里人受不了这心理上的不平衡,因为“响塘女子”的赞誉在他们眼里看来,要比他们的生命还重要。就是为了这“响塘女子”的美名,村里的女子们开始着急地打扮自己,胆儿大的,开始了涂唇描眉。对于这些女子们,她们里头的每个人,都有暖和的太阳在她们身上晒着,同时她们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有一个个人独有的小太阳晒着她们的灵魂,她们心中的那一种梦想、一种爱情、一种心思,甚至一种希望,都会致使她们兴致勃勃起来。因为她们要赢回那“响塘女子”的美名。当年,我那老的没了牙的姥姥在她回娘家住的时候,总是满眼含着郑重追问的神气看着村子里的女子们,在她们身上,姥姥好像想起一些她熟悉的事物来,想起一些使她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里的事物来,同时也回到了她当时只知道快乐、不必有远虑的时光里。每到这时,姥姥就会对正在梳妆打扮着的侄女们说:“那美也是做的么,放着响塘的水不去喝。”

姥姥的话说得实在,响塘女子自然离不开响塘里的水,必定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但我又觉得,姥姥是不能把过去了的那些古训强加于响塘后辈女子们的身上了。我认为,无论何时,欢乐的心情和五月的时光是分不开的,而过去的那时候,人们还没有远虑的习惯,因而他们就会把自己的情绪压低到单调一律的程度上。至于未来,我毫不怀疑如许年后姥姥娘家村里人会住上摩天大楼,但是,我更期待到了那时候“响塘女子”变成了有关响塘的新的传说。

怀念我的老院子

文/瑶爸爸亲子乐园

今天是岳父的生日,饭后我躺在院里的躺椅上,就这样闭着眼睛,听着静静的鸟叫声,感受着春风拂面,太阳虽然很大晒在身上却很舒服,闭着眼睛仿佛回到了我的老院子。

院里是用青砖铺路,很简单的从正房台阶下铺到西南角的厕所,东北角的大门,还有东面的厨房,院子北面是正房,西面是一个鸡棚,南面是煤棚,煤棚两侧是两棵大大的梧桐树,大门的南面是一个旮旯,有两米左右宽,里面放一些杂物,院中没铺砖的地带都是土地,偶尔会种一些菜,花之类的。布局就是如此简单,如此简单的布局陪伴到我大学毕业那年的五月一日。

因为我家是胡同里第一家,南面是路,所以采光非常好,小时候,没有那么多的人,都是本村的人,一家一户,宁静而惬意,很小的时候,电视都不多有,一到夏天的晚上,爸爸会把电视搬到院子里的台阶上,好多邻居都会搬着小凳子来我家看电视,那时院里还有一个石桌,大家就摇着蒲扇,喝着茶水,有说有笑的看着电视,大人们看着电视聊着天,我们小孩就三五成群的玩着捉迷藏,当然也有坐下来看电视的时候,记得那时最爱看的就是包青天,戏说乾隆,新白娘子传奇,射雕英雄传,还有神雕侠侣,雪山飞狐,再大一点还有小龙人等,就那么一两个频道,就那么几部电视剧,却陪我度过了童年,成为我永久的美好的回忆。

那时,姥姥在,爸爸在,我们是一家四口,大暑假的中午,基本上人人都会午休,但姥姥不会,她在院里忙着忙那根本闲不下来,闲下来的时候就端着她的杯子,泡着大叶茶,搬着小凳子在门口的大树下乘凉喝茶,那时还有一个人中午不休息,那个人就是我,跟着姥姥坐在大树下或者院里的大树下,玩蚂蚁,玩树枝树叶,有时还会有树叶上的大青虫,当然姥姥不是一直在我家住着,她有时会在舅舅家住着,那时的我也是不睡觉,刚刚上学,可能就是学前班或者一年级,大下午不睡觉自己会找出一些白纸和笔,模仿考试卷的格式给自己出题做,还有自己定的分值,时间等,因为那时的考试卷子都是老师手写的然后会印出一大堆,不知道用什么印的,自己做完自己的题再自己给自己批,再打分,我那时的童年就是这样一个人愉快的度过的。

我的老院子,给我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用文字写多久也写不完,也写不出那种感觉,很宁静,很自然,很生态。直到现在我做梦都是在老院子里,直到现在我都在后悔拆了我的院子盖了现在的新房子。

还是继续回忆吧,听着这样的鸟叫声,看着蓝蓝的天,还有那树枝上沉甸甸的梧桐树花,此刻的感觉和小时候一样,大家都去睡觉了,唯有我在这里静静地回忆着。

姥姥是我唯一见过的祖辈,爸爸妈妈在他们的兄弟姐妹里都是最小的,又都是晚婚,所以我出生时只有姥姥健在,姥姥跟我也是特别的亲,因为我是她最小的外孙。姥姥很瘦,走路很快,精神特别好,只是有胃下垂,犯的时候会在床上痛的打滚,妈妈说姥姥的病是年轻时在地里干活,饿了没有东西吃,就吃地里的生茄子,那时的人都吃不饱,老人家有一口吃的还留给自己的孩子,就这样久而久之姥姥得了唯一的病,胃下垂。

姥姥走路很快,小时候她常在我家和舅舅家来回跑,因为要给舅舅家看门,还要照顾我家这边,我哪里能跟上姥姥的脚步,每次和她老人家一起走,一看到有大石头就站上去让姥姥背我,姥姥是驼背,背上就像背了一口锅,我最小的记忆里就有姥姥背我的记忆,而且地点都很清楚。

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小伟表哥跟着姥姥从我家到舅舅家,那时都没有下水道,都是水渠,小时候觉得水渠很深很宽,后来长大了也不觉得有多深有多宽,我一会走,一会跑,就不知道怎么的掉到水渠里去了,嘴给摔破了,还挺严重,嘴唇下面的肉被牙垫了一下直接透了,血流不止,痛的我哇哇大哭,我记得姥姥当时是拿树叶子还有土给我抹住了,好像当时就不怎么痛了,后来觉得这方法好土,我那时以为姥姥给我抹的药呢。

记得有一次不知道谁给了我一只黄鼠狼,小时候我们都用桶接了水灌黄鼠狼洞,可我太笨,从来没灌出来过,据说好像它们有后门,小时候唯一就养过这么一只,还是别人给的,后来有一次去二姨家玩,那只黄鼠狼好像死了,表姐说让我把它放在土上,说它是土里生活的,看能不能活了,奇怪的是没一会它居然真的活蹦乱跳了,我那时太小,真的不明白它是怎么活的。那时我家的院里中间的土地上种的菜,好像是西红柿,只记得有架子搭着,还有别的菜,挺浓密的一片绿菜地,姥姥在我家住着,应该是她和妈妈种的,有一天晚上我把黄鼠狼绑在小凳子上,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不见了,就问爸爸妈妈,这才知道昨晚上姥姥被绑黄鼠狼的绳子拌了一跤,绳子断了,它就跑掉了,我那时太小,一点也不懂事,抱怨了姥姥好久,也没有问姥姥摔得疼不疼,一说起黄鼠狼就抱怨姥姥,我忘记了姥姥被抱怨时的表情,但现在想想,真的好后悔。

我还记得稍长大一点后,妈妈去上班,姥姥在家看我,我不听话,晚上妈妈回来后,姥姥就和妈妈说我怎么样不听话,那时的我大概就是二三年级的样子,就朝着姥姥嚷嚷:“告状!告状!告状!你就会告状!”还有几次姥姥是在大门口坐着,我也是朝着她嚷嚷,埋怨她,我还记得姥姥当时的表情,瘦弱的她,坐在小凳子上,歪着头,有点哭的表情里还硬做出一副笑的表情,任凭我嚷嚷,那个表情我至今想起来都很难受,姥姥没打过我没骂过我,从小把我看大,却遭受着我这个小屁孩对她大呼小叫,打那之后,我再没对姥姥那样过,只觉得姥姥真的老了,很可怜。

其实我跟姥姥很亲,我没上过幼儿园,六岁时直接上的学前班,当时有规定年纪不够不能上一年级,就上了两年学前班,小时候我有个毛病,一说上学就紧张要上厕所,还不吃早饭,吃不下,大人就给我几毛钱让我买早饭吃,记得当时学校门口有一种饼子,两毛钱,很好吃,不是用炉子打的饼子,好像是烤出来的,一层一层的,特别是最上面的,超好吃,我买了饼子往往是舍不得吃,藏在书包的最外面一个兜里,有拉锁拉着,舍不得吃带回家给姥姥吃,可饿的呀,馋的呀,上午几节课就一会抠一点一会抠一点偷偷吃,想吃又舍不得吃,等带回家给到姥姥手里时,饼子已经是这少一点那少一块了……我还是记不清姥姥当时的表情,那时觉得挺对不起姥姥的,给她买的饼子被我偷吃了,现在想想,她当时应该是开心的笑…给姥姥买饼子的习惯就一直到小学二三年级左右,也不是天天买,偶尔会买,因为我小时候很仔细,舍不得花钱,家里不富裕,大人给的钱都留着不乱花,偶尔买个一毛钱的冰棍,两毛钱的雪糕,那时就好幸福好知足了!

忆姥姥

文/张玉荣

昨天又梦到姥姥了,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可我伸手拉她时,姥姥不见了。我哭醒了,枕边湿了一片。姥姥已经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可我还是时常梦到她,她的音容笑貌总是萦绕心头。

姥姥慈祥、善良、坚强、豁达。姥爷参加抗战走后,她独自养育了四个子女,又抚育了六个孙子女。我是姥姥唯一的外孙女,又是孙辈中最年长的。总觉得姥姥给我的爱最多,姥姥家的大土炕给我留下了温暖,姥姥家的大红枣给我留下了香甜,姥姥家门前的小河给我留下了童年的欢乐……但是最难忘的还是“文革”期间,学校停课了,我当起了逍遥派,留在家中有了和姥姥更多的接触机会。一次,姥姥带着小表妹住到我家,帮妈妈为我们姐弟拆洗棉衣。看着姥姥飞针走线,我也跃跃欲试。怎奈不是把棉衣和床单缝在了一起,就是被针扎破了手,我有些灰心,姥姥却抓起我的手指用嘴吮去血珠儿,笑着鼓励我:你认那么多字儿,还会说外国话,得了那么多奖状,针线活儿还学不会?本来想放弃的我又有了信心,真是润物细无声呀!就在那年,我学会了做棉衣、补补丁,还有祖传的缝补衣服上小洞的手艺,至今没忘。在我人生的道路上每次遇到坎坷,就会想起姥姥的话……

更让我不能忘怀的是,1975年我的女儿出生,因不习惯托儿所的生活,三天两头生病。已经暮年的姥姥又承担起照顾第四代的重任,她颠着小脚,要做大舅家七口人的饭菜,还要给我带几个月的奶娃。每天中午我回家喂奶,姥姥已把饭菜摆好,娃娃在她怀里咿呀学语或是睡得正酣。姥姥总是催我:快吃,快吃!喂奶的妈妈肚子像无底洞,你要多吃!姥姥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了一碗又一碗,满脸都是爱意。那时年轻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姥姥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呀!在物资比较匮乏的年代还变着花样做给我吃,每天忙忙碌碌,古稀之人要有多大的毅力……就这样姥姥帮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老公说,姥姥的恩情我们要永远牢记。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我们去看姥姥总会带上水果、糕点,或是把姥姥接到家里,包她最喜欢吃的韭菜鸡蛋馅儿饺子,我也笑眯眯地看着她:“姥姥,姥姥,慢着点儿吃,慢着点儿吃!”我给她织毛衣,买布做衣服,老公出差给她买小脚鞋,买黑绒帽子,姥姥逢人就说:沾上外孙女的光了,一副知足常乐的样子。

1984年,姥姥生病了。当时,我正在纺织局帮忙登记预备干部档案。白天不能陪姥姥,就晚上值班。姥姥去世的那一晚,我一直陪在姥姥身边,拉着姥姥渐渐变凉的双手,就像小时候她牵着我的手一样久久不肯放开,姥姥安详地走了。

姥姥呀,您是我最爱戴的人,您的一生平凡又伟大。说您平凡,是您默默无闻的性格使然,对老人、对孩子,您从不苛求,像一滴水那样洁净,像一缕光那样温暖。说您伟大,抗日烽火,您支持姥爷去参战,解放后又送两个舅舅去当兵。苦,您受;累,您扛;您那坚韧不拔的肩膀呀,扛着国家的安危,扛着民族的希望。我那裹着小脚的姥姥,我那平凡又伟大的姥姥,我那总是笑眯眯的姥姥……

姥姥,外孙女愿您在天堂安息,愿您和姥爷在天堂相遇,愿您们永远不再分离。姥姥,您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二月二,回娘家

文/王忠范

老爷岭下的乡间老家红旗社那地方,一直把农历二月二当作雨节来过,是个快乐多趣的好日子。这天讲勤劳,讲亲情和友情的交往和顺,就是图辛勤合作多打粮食获得好年景。祖父曾教我一首这样的老民谣:“二月二,龙抬头,风调雨顺夺丰收;大仓满,小囤流,勤劳农家乐悠悠。”

二月二的这天早晨,家家户户鸣放鞭炮,迎接节日的到来。在我家,祖父拿起小木棒敲敲房梁,目的是叫醒还在冬眠的龙准备降雨。他接着撒草木灰“填仓”,祈愿五谷丰登。祖母把早就用秫秸棒串制的“龙尾”挂在窗前,屋里拉花,显现出节日景象。父亲母亲都是勤劳能干的样子,他们先去田里踏垅而行,表示亲近土地;然后回到院子里整理绳套,试车试犁,意思是开始忙着备耕生产了。我们这些孩子手拿扎满爆米花的树枝,结伙成帮地跑到街头上,欢欢乐乐地一边吃一边唱童谣:“看一看,瞅上瞅,金豆开花龙抬头;春风吹,春雨流,今年又是好年头……”

太阳升到两竿子高的时候,出嫁的女儿只要娘家在本村或者附近的邻村,都要笑眯眯地回娘家。孩提时代,母亲每每二月二回娘家,我总是跟随做伴,美滋滋的。可去姥姥家之前,必须剪头理发,还要把头发梳得光光溜溜。我小的时候农村剪头都是笨刀笨剪子,不但疼,而且一不小心会划出血的,所以有些害怕。这时母亲就念诵流传的童谣:“二月二,春开头,小外甥,先剪头,去到姥姥家里头;姥姥笑,在炕头,伸出手,摸咱头,让咱将来占鳌头。”走出家门时母亲按老习俗带一块叫回娘肉的精肉送给姥姥。这孝敬娘家妈的肉,表示女儿没忘自己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更知道自己永远是妈妈的心头肉。有这样一首民谣:“二月二,进娘房;一块肉,孝敬娘;心连心,粮满仓。”

母亲回到娘家,姥姥特别高兴,端出来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姥姥给我往脖子上挂上一桄线,意思是好养活长命百岁,也表明亲情丝丝缕缕代代相传。舅舅抓起爆米花塞满我的衣兜,然后领我去跨小河钻树林追鸟望云,玩得痛快。这叫:“舅舅外甥笑笑笑,遍地春光好好好!”午间,我和母亲跟随姥爷、舅舅往地里送几筐粪,田头插几枝柳,田间扬几把雪,祈愿风调雨顺,庄稼茁壮,有个大好的年景。

听说母亲带我回来了,左邻右舍便送来自家做的油炸圆果,说是吃了二月二的圆果不会腰疼的。我们也把从家里带来的春饼、春糕送给别的人家,是礼尚往来。乡间二月二的这种村俗乡风暖融融的。晚上,姥姥家吃龙耳饺子、龙须面和猪头肉,越吃越香,姥爷、姥姥看着我吃的样子笑个不停。饭后,母亲带我跟姥姥一家人一起看舞龙看乡戏,玩有趣的套圈、跳格游戏,特别欢快。母亲说这是二月二乐,农家这一年的日子更红火。如今进入了新时代,老家那地方过二月二似乎更讲究了,我觉得那是亲情乡情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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