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暖，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着靳司尧付出代价吗？”
岑安暖听到这些话，心底古井无波。
要是放在半年前，她是想的。
她恨不得让靳司尧下半辈子都过得痛不欲生，这样才能还清她所有的痛苦。
但现在——
在和靳司尧后续的重逢里，她慢慢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靳司尧好像不是不爱她、靳司尧好像有事瞒着她……靳司尧的压力似乎很大。
岑安暖迫切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靳司尧不肯说。
所以她慢慢也没精力去追究。
在靳司尧那天不告而别后，她也就像这样算了.
不要再纠缠了，就当是放过彼此。
岑安暖站起身来，眉眼淡淡：“没有兴趣，这件事情你全权去办就好，我只需要知道结果会让我满意就行。”
留下这句话，她就想离开。
只是转身还没走出去两步，身后突兀响起靳奕琛低沉的嗓音：“如果不是你出庭举证，我绝不会交出这份资料。”
“你知道靳律的能力，就算现在舆论全部倒向他，他也有本是逆风翻盘。”
“你觉得，你的父母还受得起一次冤屈的冲击吗？”
岑安暖身形一僵。
片刻后，她缓缓转过身去：“靳奕琛，你在威胁我吗？”
电视机还没有关，滋滋电流声分外嘈杂。
靳奕琛放下遥控器，走到岑安暖面前：“只是实话实说。”
“我不可能拿出全力去帮岑家证明清白，毕竟我还是靳家人，岑家复出对靳氏有害无利。”
岑安暖知道这个道理。
靳家和岑家在同一片赛场上争夺了几十年，能够掰倒就不会让他死灰复燃。
可这些岑安暖也不在乎了，可她的父母……
岑氏被恶意举报，是他们的一块心病。
要是有希望又绝望，他们恐怕真的撑不住了。
岑安暖眼底尽是疲累：“除去这个原因呢？你也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对吧？”
靳司尧和靳奕琛斗了这么多年，两个人为了胜过对方，一件无用的事都不会去做。
这次靳奕琛来找她，也必然有自己的原因。
而靳奕琛见她说破，倒也没有隐瞒。
他反而如释重负的笑了：“安暖，你还是和之前一样聪明。”
“我当然知道那份资料由谁拿出去都能伤到靳司尧，但只有你出面，才能让他最痛苦。”
岑安暖闻言，心头不由得一颤。
她怔怔看着靳奕琛：“为什么？”
而她也得到了她心里预想的那个答案。
靳奕琛挑眉：“当然是因为靳晏真的爱上你了。”
这世上有些事，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可能没什么，但是要让自己最在意的人去做，伤害是成百倍袭来的。
岑安暖和靳奕琛都清楚这个道理。
周围突然安静了瞬。
片刻后，岑安暖才开口：“我先带林朝和林安回江城，出庭举证的事情……让我再想两天。”
尽管岑安暖答应得含糊，但靳奕琛也是胜券在握。
他抬手拍了拍岑安暖肩膀：“去吧，我去之前的房间睡会儿。”
岑安暖没说话，目送他离开。
靳奕琛对孤儿院很熟悉，之前……在岑安暖刚打掉孩子的那一段时间，陪她在这边休养。
又想起这件事，岑安暖抬手抚上小腹。
她在原地静站片刻，才抬脚离开。
……
孤儿院一楼，林朝的房间。
岑安暖推开门，就见林朝正慌忙收起些什么。
她走近，眸光落在是林朝藏在老式课桌桌肚里的手上。
岑安暖看见一角，是一本高中物理书。
她突然想起林朝上学期的成绩单——
在他被校园暴力到无法正常上课的时候，各类科目成绩都在开红灯。
只有物理那一门拿了满分。
他不应该被困在北山这座小镇里，更不用说现在这里根本没有学校可以接纳他。
岑安暖眸光一沉，伸手从桌肚中拿出那本高三的物理书。
书页都被翻到卷边，岑安暖一个一个按平。
她没有看林朝，只是和他说：“你其实是想去江城的，对吗？”
十七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不想看更广阔的天地。
林朝不言语。
半晌过后，他才从喉中挤出句：“如果我去江城上学的话，你也会因为不放心，和我一起回去对吗？”
岑安暖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她以为更多的，是林朝要保全最后那一线的自尊。
但林朝却说：“姐，我不想你因为我去不喜欢的地方，更不想去没有你的地方。”
======第三十五章======
岑安暖心头莫名有些泛酸。
物理书页的边卷起来好像就没法复原，她用力按住，一松手就又翘起。
岑安暖反反复复的坚持着，不肯放弃。
直到林朝发觉她不对劲，起身把书抢回：“姐，你别这样。”
他看着岑安暖恍惚的神情，语气不由得焦急起来。
“我在哪里上学都可以，没必要非要去江城。”
“我知道你在江城压力很大，我和林安欠你的钱，以后我有工作了可以慢慢还，但人情我这辈子都还不起……”
岑安暖在听，只是思绪有些纷乱。
她总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去想那么多，去顾虑那么多。
再者……
岑安暖平静看着林朝：“如果在那个晚上，我没有遇见你和林安，应该早就撑不下去了。”
去年差不多快这个时候。
靳奕琛问岑安暖要不要嫁给他，这样就可以帮她抚养孩子。
岑安暖给出的回答是拒绝。
她没有办法去接受一份没有感情的婚姻，更不想把未来全部寄托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如果她没办法让那个孩子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份充裕的物质条件，那为什么要他来到这个世上？
就因为她自私的爱吗？
岑安暖做不到，所以她选择放弃。
只是当孩子切实从她身体里离开的那一天，她还是会感到痛苦。
靳奕琛怕她乱想，就带她回北山来休养。
在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她碰到了林朝和林安。
在襁褓中的林安明明已经一岁多，但看起来要比新生儿还虚弱。
林朝抱着他坐在急诊室门口，听医生劝他：“小林，我知道你很在乎你弟弟，他是你唯一的亲人。”
“但是他后续的医药费你也负担不起，你才十六岁，拿什么去养个孩子？”
而林朝埋着头，只有一句：“既然养不活我们，为什么还要把我们生下来呢？”
岑安暖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心像是被什么击沉了。
至少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她没有让一个孩子来到世上，替她免去数十年的波折。
这是她最极致的爱和负责。
只是她像是弥补一般，负担起了林朝和林安的基本生活。
思绪回笼。
岑安暖看着眼前的林朝，将声音放得很轻：“我们之间没有相欠，我靠你们带来的精神价值活着，你靠我带来的物质条件活着。很平等。”
林朝唇瓣颤动，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有担忧问一句：“可是你也没什么钱……”
岑安暖失笑。
没想到这种温情时刻，也能被无意嘲讽句穷。
不过，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她认真看着林朝：“没关系，等我回到江城做完最后那件事，我们就有钱了。”
岑氏集团一切恢复正常，她就还能是岑家大小姐。
只是这中间还需要时间去经营。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家人还在，一切苦难和挫折就都能够逆转。
林朝不知道她在打算什么，只知道他会跟在岑安暖身边。
他点头，告诉岑安暖：“那就回江城，这次我们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