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还未开口,贺德便率先激愤起来:“永安郡主!朝堂之上容不得你放肆!”
“事有不公,难道还容不得人辩驳吗?还是贺大人心中有愧,不敢让人辩驳?”
宜宁言语之间是前所未有过的激烈,她脸色冷到了极点,垂在身侧的手泛起青白。
“贺大人自以为秉公执法,却连实证都没有,便要定人死罪,到底是收了傅阁老多少好处?”
“如此糊涂,哪里配得上御史这个位置!”
“永安郡主,你……”贺德被气得白眼直翻,指着她,“你说话可要有证据!”
“证据?”宜宁冷笑,“那你定我父亲死罪的证据呢?”
“他拥兵自重,目无皇上!”
“目无皇上?据我所知,不过是我父亲为了营救几位落入敌军陷阱的将士,耽误了迎接皇上的圣旨。”
“一些流言蜚语,被你们扩而大之,拿来大做文章!”
“若是天下人人都和你一样,红口白牙,几句流言便定人死罪,那岂不是天天人人都该死?”
“贺大人如此为之,很难不让人怀疑动机!”
宜宁一番话说的贺德哑口无言,他瞪着眼看着她:“你……你……”
大殿之上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对啊,这证据都没有就要定罪,未免太糊涂了……”
“可是边关的流言实在太多了,都说八贤王更……”
“你快住嘴,小心皇上听见!”
“皇上这是防患于未然,也无不妥……”
“可是八贤王战功赫赫,如此也太……”
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不断响起。
宜宁看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心也越来越沉。
“父皇!”一直未曾出声的宜瑾忽的上前,“儿臣认为永安郡主言之在理,不如细细调查后再做处决。”
可贺德却猛然跪下,神情悲愤:“皇上,前朝李氏一族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切莫一时心软步了后尘啊!”
前朝李氏皇帝,被亲弟弟谋反,诛于宫门……
“傅阁老,此事你如何看?”皇帝没有理会众人,看向了傅珩。
傅珩扫了一眼宜宁,面无表情道:“臣以为,贺大人所言极是。”
话落,朝堂皆静。
宜宁忍住心口翻涌的血气,立即跪下:“陛下!我父亲和您一起长大,断然不会……”
她话还未完,就听傅珩沉冷的声音继续道:“陛下念及手足之情,但养虎必定为患,不如尽早除之。”
宜宁双眸一震,那一瞬仿佛利剑穿心。
她手指狠狠掐住血肉,让自己冷静下来。
皇帝目光扫到傅珩身侧其余两人:“另外几位阁老的意思呢?”
两位阁老相视一眼,道:“但凭皇上做主!”
一时间,无人再言,都等着圣上裁决。
宜宁跪在地上,整颗心揪在一起。
良久之后,上座之人终于发声:“容后再议,退朝!”
宜宁如释重负,强忍着喉头不断上涌的腥甜,俯身跪拜。
“恭送皇上!”
宫门外。
宜宁面色惨白,心口的痛意不断加剧。
可是当她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却蓦然出声:“傅阁老且慢!”
傅珩脚步停下,刚转过身,一个响亮的巴掌响起!
周遭惊呆。
傅珩身后的侍卫正要上前按住宜宁,却被他厉声喝止:“住手!”
宜宁紧咬着牙:“傅珩,这一巴掌我是替我父亲打的。这八年,他视你为亲子,呕心沥血的扶持你,你却恩将仇报。”
“郡主是在让我徇私枉法?”傅珩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冷道。
“怎敢?只望傅阁老日后不要后悔!”
“大人,可否要去看看郡……”
侍卫冬青的话还未完,就被他一记冷眼打断。
“她如今只是郡主,死活与我何干?”
傅珩的话不大不小,正好落入周围人的耳中。
“如此薄情,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登上如此高位……”
“是啊,郡主也挺可怜的……”
“八贤王当初若知道今日,只怕也不会将郡主嫁给他……”
“你们懂什么,家国大事之前,岂能容得下儿女情长?”
……
傅珩面不改色的听着周围的议论,阔步往外走去。
傅府。
傅珩一回来,就进到了书房,天黑也未曾出来。
“李姑娘。”冬青拦住前来的李清婉,“大人说了,今日不许任何人打扰。”
李清婉端着燕窝羹,看着冬青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心中不由窝火。
自从傅珩休了宜宁之后,就带着她一起搬回了傅府。
虽然吃食住行一如既往,但却从来没有去过她的院子。
李清婉袖中的手缓缓收紧,面上却依旧柔和:“既如此,那便罢了。”
将食盒交给身后侍女,李清婉正要转身离开。
“冬青,让她进来。”
书房内传来男子醇厚低沉的声音。
李清婉神色一亮,微微弯起了唇角,原来他对自己还是特殊的……
屋内。
李清婉走进去,傅珩坐在案桌前正在写些什么。
烛火摇曳,他眉头微锁,嘴唇抿成薄薄一道,俊朗柔和的侧脸更加立体。
暖黄色的光晕里,傅珩散去平日的冷淡,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李清婉脚步顿住,望着他的侧颜,眸色暗了暗。
若是她和傅珩之间,没有错过那些年,如今是不是……
“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了她。
李清婉这才收回心绪,她笑了笑,缓步上前:“方才有些出神了。”
傅珩头也未抬,继续写着。
“你找我有何事?”
“傅郎,下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我们的婚事就定在那一日吧。”
“婉儿,我……”傅珩放下笔,有些欲言又止。
李清婉眼神一暗,很快如常,柔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最近有些忙,婚事你来安排吧。”傅珩起身,握住她的手。
“好,你忙你的,日后我来照宜你。”李清婉笑着,压下眼底的那抹复杂。
“好,辛苦你了,婉儿。”
“不辛苦,只要能如从前般陪在傅郎的身边,婉儿什么都愿意。”
……
贤王府。
宜宁醒来的时候,就见母亲坐在床边默默拭泪。
“娘……”一出声,沙哑不堪。
八王妃见她醒来,又惊又喜:“我的儿,你终于醒来了,太医说,你若今日不醒,便……便……”
“从小到大,太医都……咳咳……不知说了多少回了,女儿没事,娘放心吧。”
宜宁握住了母亲的手。
“娘,爹爹如何了?”
八王妃哭着摇头:“皇上将他关押在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娘……咳咳……别哭了,起码爹……爹现在还好好的,一切就还有机会。”
八王妃闻言,脸色终于缓和一些。
这时,门口响起叩门声,小桃走了进来。
宜宁瞧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一慌,连忙撑起身子。
“可是爹爹出事了?”
“不……不是。”小桃赶紧否认。
“那是什么?”八王妃皱起眉。
“是……是傅阁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