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看得清清楚楚,孟婉玉下车之前,路黎原本是面对自己,侧对着她那个方向的。
但孟婉玉话音刚落,路黎就脸色大变,霍然扭头。
傅西只听到路黎含喜带悲地惊呼了一声“清晚”,然后就眼前一花。
再一眨眼,那位顶级流量男星就扑到了孟婉玉的怀……腿上?
啊?
什么情况?
身高一米八几,唇红齿白,俊秀惊人的青年,抱着孟婉玉的腿呜呜呜的哭:“清晚,我终于找到你了!”
傅西:“?”
这副场景,怎么既像小孩子第一天上完幼儿园回家抱住妈妈,又像在家等候许久的小猫小狗终于等到下班的主人?
傅西疑惑而震惊地看向孟婉玉。
孟婉玉:“???”
她难得懵住了。
她原本在对方扑过来的那瞬间就想把人踢出去,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上路黎那双眼睛,她心底一动,突然就没能下脚。
谁能想到这人抱着她的腿就开始哭啊,还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样子。
孟婉玉迟疑片刻,感受到路黎温热的眼泪已经浸湿了自己的衣服,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别哭了,马路上像什么样子。”
路黎抽了抽鼻子,就着这个姿势在她手心拱了拱。
傅西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
孟婉玉却越发感到熟悉,她怔了一下:“你……”
路黎仰起头看她,含着眼泪叫她:“清晚……”
孟婉玉对上他哭得通红的水润眼眸,乖巧又伤心的神情,乱糟糟的大脑中如有电光闪过,让她瞬间瞳孔一缩。
“上九?”
路黎“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他抱着孟婉玉的腿哭得稀里哗啦:“我就知道清晚不可能忘记我,清晚,清晚,清晚……”
一个大男人抱着个纤美少女涕泪横流,这场景原本应该是很好笑的,然而傅西却笑不出来,他甚至渐渐感觉心酸起来。
他不知道路黎和孟婉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孟婉玉要叫他“上九”,而路黎又为什么会抱着她大哭。
但是傅西能从路黎的神态动作中,看出他是真的伤心。
他一声一声地叫孟婉玉的名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像是有说不尽的苦楚。
他哭得惊天动地,像是要把经年累月的痛全都哭出来。
孟婉玉也没有笑。
她眼底有水光一闪而过,眨了眨眼睛才压下去。
她再次揉了揉路黎柔软的头发,然后伸手把他扶起来,温和安抚道:“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抱人,还这么能哭……”
路黎抽抽搭搭:“清晚……”
孟婉玉轻声答应:“是我。”
路黎看着她,又叫:“清晚……”
孟婉玉不厌其烦:“是我。”
路黎低下头,把脸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哽咽道:“清晚,我好想你……”
孟婉玉微微扬起脖颈,眼角和肩膀一样湿润。
她拍了拍路黎的背,低声道:“我也是。”
路黎头也不抬,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闷声闷气道:“摸摸。”
孟婉玉失笑:“你怎么还是这样。”
她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哄小孩子一样哄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路黎小小声地“嗯”了一下,拽着孟婉玉的袖子不撒手,像是生怕一松手,孟婉玉就又不见了。
傅西围观了全程,虽然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亲密又古怪,但还是尽职尽责地问:“不然我们先坐路先生的车回碧涛院?”
孟婉玉点点头:“好。”
傅西又看向路黎,路黎却根本注意不到他一样——可以说自从孟婉玉出现后,在他眼里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孟婉玉一个人了。
傅西一顿。
孟婉玉适时摊开手:“你车钥匙呢?”
路黎慢吞吞从身上摸出来递给她,孟婉玉又转手给傅西。
这里离碧涛院非常近,车程不过十几分钟。
傅西在驾驶位上开车,孟婉玉在后面的位置上哄路黎。
最开始那种具有感染力的悲伤气氛过后,傅西越看孟婉玉和路黎越觉得奇奇怪怪。
说实话,他跟着孟婉玉这么久了,从未见过孟婉玉对谁这么亲密,但是这种亲密又不像是亲人爱人甚至朋友之间的那种。
像什么呢?
傅西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感觉形容不出来。
直到孟婉玉下车,路黎依旧牵着她的袖子亦步亦趋,傅西才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像主人和宠物!
隔壁家老太太早晚出门遛狗,那个萨摩耶跟老太太的互动就是这样的。
傅西晃晃脑袋,晃掉脑子里突然涌上来的神奇想法。
孟婉玉和路黎走进客厅时,乔芷若在沙发上敲电脑,一抬头看见她领了个陌生青年进来,眼神微诧:“这是……”
孟婉玉不知道怎么介绍路黎,含糊道:“这是路黎,是我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今天刚遇到。”
路黎?
那个男明星?
乔芷若明明记得上次孟婉玉提到这个人时还是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并且说过觉得对方有些蹊跷。
怎么一转眼,两个人就成了好久不见的朋友?
当事人就在眼前,乔芷若不好直接问。
他的目光落在路黎牵住孟婉玉衣袖的手上,微微一笑:“路先生吗?”
乔芷若伸放下电脑,站起身来,伸手,客气道:“你好,我是乔芷若。”
路黎:“……”
他一手攥着孟婉玉的衣服,一手拽着孟婉玉的胳膊,不想伸手。
孟婉玉无奈,她拍了拍路黎:“这是……”
她顿了顿,发现乔芷若跟自己的关系也很难介绍,就笼统说了一句:“这是乔芷若。”
在孟婉玉的眼神示意下,路黎不情不愿地放开一只手,恹恹地跟乔芷若握了握:“你好,我是路黎。”
说完,他就把手收了回去,又牵住了孟婉玉。
乔芷若笑意不变,低声问孟婉玉:“路先生晚上要留下来用饭吗?可能需要提前准备一下,厨房现在只备了你爱吃的菜。”
路黎耳朵一动,这下才算正眼看向乔芷若。
知道清晚的口味爱好?这谁?
孟婉玉想了想:“那就多准备两道鸡肉多一点的荤菜吧。”
“好,我和杨管家说一声。”乔芷若也再次看向路黎,暗自思忖。
清晚不用问就熟知喜好?这谁?
两个人目光相接,噼里啪啦闪起一阵看不见的火花。
身在火花中心的孟婉玉没发觉不对,她带着路黎上楼去了书房。
反锁房门,关好窗户,拉紧窗帘,又亲自设置了一个结界,孟婉玉才放心地坐在椅子上,叹息道:“这下可以了,来吧,我们从头说起。”
她刚刚坐稳,路黎“唰”一下跳起,往她怀里扑去。
半空中银光划过,房间里原本的青年已然消失,孟婉玉的怀里却多了只幼犬般大小的狐狸。
它通体雪白,狐尾蓬松绵软,尾巴尖惯性地甩一甩,就缠上孟婉玉的手腕,头顶上两只尖尖的耳朵抖了抖,一双黑水银般的眼睛雾气蒙蒙。
小狐狸扬眉吐气,欢欢喜喜地:“唧!”
《阅微草堂笔记》中说:“人物异类,狐则在人物之间;幽明异路,狐则在幽明之间;仙妖殊途,狐则在仙妖之间。”
是说狐狸这种存在是介于人与动物,阴与阳,仙与妖之间的。
它们的灵性是一等一的出色,也是动物界中修炼最容易成功的。
孟婉玉还没来到这个世界时,作为古武修真界第一人,吃穿住行都是最好,连住的地方都灵气最强,因此时常会吸引小动物前来。
孟婉玉也不让人驱赶它们,只要它们乖顺一些,不伤害人群或者物品,就随它们自由来去。
有一天晚上,她在花园中散步,看到两只毛发雪白的狐狸,正合起前爪,向月而拜。
这是狐狸修行的一种方式,早在很久之前就有记载。
诸如《聊斋志异》便说:“有狐在月下,仰首望天际。气一呼,有丸自口中出,直上入于月中;一吸,辄复落,以口承之,则又呼之如是不已。”
可奇怪的是,狐狸拜月,多在农历十五前后,因为那个时候的月亮圆而皎洁,光华如练,最方便吸收。
这日却是九月初九,重阳节,月在中天,弯弯一角,着实算不上什么拜月修炼的好时候。
孟婉玉有些奇怪,但她没有靠近,反而想要绕开那一处地方,把空间留给它们。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脚下踩到枝叶,发出的动静惊到了狐狸们,其中一只狐狸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跟另一只飞快地跑走了。
孟婉玉一愣,发现原地还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似乎在微微起伏。
她迟疑片刻后,走近一看,发现竟是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狐狸幼崽,团成毛茸茸的一团缩在那里。
发觉有人靠近后,它吓得瑟缩一下,浑身的毛发都抖了抖。
怎么回事?
两只大狐狸都离开了,还留了个小团子在这里?
孟婉玉顺着两只狐狸跑走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却一点踪影都没能看到,只好又返回狐狸幼崽处。
她蹲下身,正打算把这只幼崽抱起来查看一下,看看它是否有没有受伤什么的,幼崽就被她动作所惊,猛地往前一扑。
结果它用力太猛,角度又歪,脑袋撞在孟婉玉腿上,撞得有点狠,爪子一伸,扒拉住孟婉玉的脚踝,还没来得及再爬起来,就径直晕倒在她的鞋上。
孟婉玉:“……”
这是明晃晃的碰瓷吧?
她总不能把这小东西抛开不管,便只好把它抱了回去,检查了一遍身上没有什么伤处,就又把它放在软绵绵的沙发里等它自己清醒了。
孟婉玉原本打算让它自己离开,但这小东西仿佛有什么雏鸟情结,撞了她一次后就认识她了,醒了以后不仅不肯离开,还黏在她身后走哪跟哪。
她让人连着守了一个星期的花园,也没能再守到那两只大狐狸。
这幼崽确实无处可去。
孟婉玉犹豫再三,决定试着把它养大,然后就把它养到了灵智渐开。
因为孟婉玉遇见它那天是九月九日重阳节,《风土记》说:“俗尚九月九日,谓为上九。”,所以它的名字就叫“上九”。
可惜的是,一直到孟婉玉离开那个世界,她都没能看到它化形成人。
她没想到在自己走后,小狐狸不仅能化形了,还跟着自己跑到了这个世界。
孟婉玉摸着他的头,熟练地给它顺毛,心情复杂。
小狐狸窝在孟婉玉怀里,雪白的尾巴尖在她手腕上一甩一甩的,享受着主人久违的按摩,满足地发出几声“唧唧”的叫声。
——它这叫声还得怪孟婉玉。
孟婉玉翻典籍时看到书上说,自古以来狐狸修炼成人形,都要先学人说话,而学人说话,又要先学鸟语,还必须学尽四海九州的鸟语。
当时小狐狸已经开了灵智,孟婉玉就以为它得开始学这些东西了,就先弄回来一个雀鸟,想等小狐狸学会以后再换其他的。
谁料小狐狸连自家狐族的语言都不精通呢,就先学了一嘴“唧唧唧”……
从此以后,他的叫声就变成了“唧”。
好在狐狸的叫声本就娇嫩可爱,不细听倒是也听不出什么古怪。
孟婉玉安抚了它好一会儿,才揉揉它耳朵:“别赖着了,起来说正事儿吧。”
小狐狸不情不愿地拱了拱头。
孟婉玉拿它没办法,软声道:“现在碰见了,以后见面机会便多得是,不需要非纠缠这么会儿功夫是不是?”
小狐狸委委屈屈地:“唧~”
它把头抬起来,却还是不愿意离开孟婉玉的怀抱,毛茸茸的大尾巴紧紧缠着孟婉玉的手腕,一只前爪还牢牢按在她胳膊上。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卷进来,就是当时大家都在搞那个阵法,然后好多光好多光,我看到了主人的影子,想冲过去,结果那个光打在身上好痛,我被痛晕了,再醒来就在这个世界了。”
孟婉玉听得云里雾里,颦眉道:“什么阵法?什么光?”
小狐狸挥舞着爪子乱比划:“就是他们想搞个阵法把主人救活,好多人,主人生前见过的那些人都在!”
孟婉玉怔住:“他们想把我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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