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号弹。
这是谢长明给她的，他说，任何时候，只要发射这个信号弹，他都会来救她。
洛明殊拉响了信号弹，绚丽的火洛在空中炸开，她默默祈祷希望谢长明能看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丝毫没有动静。
夜空又下起了雨。
雨水很快浇湿了衣服，洛明殊冷的发抖，只好忍着剧痛，想办法爬出深坑。
这晚的夜很凉，谢长明始终没来。
天光微曦。
直到十指指甲尽断，洛明殊才裹着鲜血污垢爬出深坑。
而她还没来得及喜悦，就一眼见到了不远处，衣着一尘不染的白梦浅。
却见白梦浅灿然一笑，说出那句：“长明说要给你一个教训，故意不来救你，但没想到你爬出这个深坑，竟需要一夜。”
第4章
洛明殊浑身发颤，她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冷。
谢长明……
她连开口喊这个名字的力气都没有。
白梦浅似乎早有预料，上前几步：“你女扮男装混进军营乃是欺君之罪，若不想万劫不复，最好听话早点离开。”
洛明殊心口又是一疼，谢长明竟然把这种私密的事情都告诉了白梦浅。
是他太爱白梦浅，还是……自己的死活根本不重要？
洛明殊浑浑噩噩的走回军营，掀开营帐便晕死了过去。
高热之下，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兄长护她而死，一向温柔的母亲视她如恶魔。
“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你六岁克死了你爹，现在又害死了你兄长，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个毫无价值的灾星？！”
“从今往后，你不配做你自己，你要守住你哥哥的英名，直到死的那一天！”
后来，她进了军营，冲锋陷阵，吃尽苦头。
无数次濒死之际，她都会呢喃一句——
“我是洛少城。”
直到她遇见谢长明，被他撞破女儿身。
少年将军，英武睿智又俊美无涛。
第一晚温存，他俯身在她的耳边沙哑低喊：“洛明殊。”
她的世界，好像又有了光。
可下一秒，画面一闪，他眉眼清冷警告——
“我已为梦浅赎身，不日我们就将成婚。你算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世界轰塌，黑暗袭来，洛明殊几近窒息。
挣扎醒来，帐外已经黄昏。
她还没缓过神来，一群士兵突然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将她压到将军营帐外跪下。
还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再次溢出鲜血。
洛明殊暗吸一口冷气，却只能咬牙忍着。
她抬起头，只见军中所有将领都到了，谢长明就站在正前方。
他左边站着白梦浅，右边站着上京来传旨的大总管。
洛明殊心头不安，忍痛询问：“将军这是何意？”
谢长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今日出去侦查的士兵受了埋伏，死伤惨重，我们怀疑军中出了内鬼。”
洛明殊心中一颤：“所以，你怀疑是我？”
“昨夜，只有你一夜未归。”
“可出军营的不止是我，还有你身边的白梦浅。”
洛离说完，一旁的白梦浅仿若受惊般：“长明，我……”
“我知道，我信你。”
谢长明说完，周遭瞬静。
洛明殊怔怔的看着谢长明，心口仿佛被重重一击。
他信白梦浅，却不信跟他生死相依三年的自己……
“我以性命发誓，我从未泄露任何东西。”
洛明殊惨白无力的解释，消明于谢长明的沉默。
“既然如此，不如让洛军师搜身以证清白吧。”白梦浅的话宛如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众将士纷纷附和：“对，搜个身就知道了！”
“不！不行！”
洛明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束缚，冲到谢长明脚边哀求：“将军，你知道的，不能搜身……”
一旦搜身，她的女子身份就暴露了。
洛明殊警惕的模样让众人犯了难，也起了一层疑心。
一旁的谢长轩看不下去，站出来：“哥，我觉得……”
“退下！”谢长明冷声呵斥。
谢长轩不敢再说话，他知道自家兄长的脾气，此刻他若再求情，只会火上浇油。
谢长明阴沉着脸，看向侍卫：“搜身！”
“谢长明——！”
洛明殊绝望看着他，他这是要她死？
为什么？
挣扎间，发带被扯落，一头乌黑青丝，瞬间倾泻而下。
众人愣住，空气陷入死明般的沉静。
不知何人打破沉默：“洛军师竟是女子？”
瞬间，周遭宛如炸开锅一般，众人议论纷纷。
“洛军师居然是女的？”
谢长明没有说话，一双眼眸沉得发黑。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而一旁的传旨大总管，早就沉了脸。
“谢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置？”
话落，众人皆变了脸色。
洛明殊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带着最后的希望看向谢长明。
却听他说——
“按律，女扮男装乃欺君之罪，当斩立决！”
第5章
谢长明话落，众人皆变了脸色。
洛明殊凝着自己爱到骨子里的男人，一双眼沉如死水。
她进军营的第一天，就做好了女扮男装被发现后，赴死的准备。
可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谢长明的手里……
而这时，年少气盛的谢长轩再也忍不住，看了眼周围，率先跪了求情。
“永定十年，大军被困，洛军师三夜不眠，提出反围之计，方解困境。”
“永定十一年，陈国调虎离山，兵临城下，洛军师孤身迎敌，保全全城百姓，免于一战！”
“永定十三年，军营突起疫病，洛军师亲身试药，为我们谋得生机……”
谢长轩字字铿锵，细数洛明殊三年的所有功绩，众将士动容，皆跪地求情。
“求免洛军师一死！”
“求免洛军师一死！”
将士们的呼声越来越高，不过片刻，整个军营的战将士都跪了下来。
洛明殊望着黑压压跪倒的一片，眼眶逐渐湿润。
原来，他们都记得。
传旨大总管也震撼到了，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长明。
“谢将军，这……”
这时，谢长明的贴身侍卫江卫忽然匆匆从外面奔来，跪在谢长明面前。
“将军，我们被偷袭了，陈国的兵已经到了十里外！”
话落，谢长明面色一沉，提起长枪就往外走：“所有人立刻集合，洛明殊之罪等战事结束再处理。”
众将领纷纷跟上。
洛明殊看着谢长明远去的背影，再也抗不住身心的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三日后。
洛明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营帐的床上。
“你醒了？”
洛明殊侧过头，谢长轩正站在床边。
洛明殊想起什么，猛地撑起身：“战事如何？”
谢长轩被气笑：“你都差点死了，还关心战事。放心吧，我哥是谁啊，战场有名的修罗阎王哎，还不是两三下就解决了。”
听到此话，洛明殊才放下心。
也是，谢长明那么厉害，何时需要她去担心了……
身体依旧虚的厉害，洛明殊只能重新闭上眼。
谢长轩见她闭上眼，小声道：“没想到，洛军师你居然是个女人，我就说嘛，像你这么瘦弱的男人可不常见。”
洛明殊浑身无力，不想说话，若她此刻睁眼，一定能看到谢长轩微红的脸。
见她不说话，谢长轩也沉默，就坐在一旁陪着她。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江卫的声音：“洛军师，现在可方便进去？”
谢长轩见洛明殊视若罔闻，赶紧朝着外面喊：“不方便，她在睡觉！”
营帐外，江卫小心看向身侧面色阴沉至极的谢长明：“将军，还进去吗？”
谢长明未语，转身离开。
入夜，营帐内。
洛明殊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口干至极。
“长轩，水……”
“洛明殊，你在喊谁？”
下颚传来剧痛，洛明殊猛地睁开眼，映目是谢长明黑沉的脸。
他眼底压着怒意：“说！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弟弟？！”
洛明殊心口一刺，谢长明眼里，她就是这么随便的女人？
憋了许久的委屈化作恼意，她打开他的手，嘲讽道：“谢将军，我们之间有关系吗？你不觉得你管得有些多？”
话落，却听谢长明忽然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觉得有人撑腰，胆子肥了？”话落，他猛地俯身压下。
那带着薄茧的大手熟练的从她的衣摆下方伸进去，肆意游走。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嗯？”
第6章
洛明殊本就病弱，此刻更是挣扎不得。
她感受着他带着凉意的大掌在内里来回摩挲，轻易激起层层涟漪。
他总是知道她的弱点……
“嗯……”洛明殊忍不住哼出声。
谢长明勾唇冷笑，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谢长轩有没有这么对待过你？他有我了解你吗？”
冰刃般的话语，瞬间割裂了所有的温存。
洛明殊咬着唇，心口一阵寒凉，她推拒着：“谢将军，还用我再提醒你吗？你已经有了未婚妻……啊！”
谢长明猛地用力，衣衫滑落。
冰冷的空气触到皮肤，洛明殊下意识的想往后缩，谢长明却直接握住她的手，压至头顶。
“看来还是不乖，无妨，今晚好好教教你。”
洛明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堵住了唇。
感受着男人的动作，洛明殊没有感受到半点愉悦。
她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一下一下撞碎……
不再挣扎之后，男人放缓了动作。
他吻着她的泪水：“你乖一点，我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但你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洛明殊空洞望着帐顶，被碾碎的心再也拼不起来。
“谢长明，我恨你。”
“恨我可以，别爱我。”
一夜荒唐。
晨光微曦，洛明殊醒来后，营帐又只剩下她一人。
这时，她的营帐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洛明殊看着眼前的白梦浅，不自觉微微皱眉。
白梦浅一脸抱歉：“洛姑娘，今日我是特意来感谢你。”
“其实是我不小心泄露军情，导致将士死伤。但传旨的大总管在场，长明为了保全我，只能用你女扮男装的事转移注意力。”
轰然一下，洛明殊的天几乎坍塌一半。
她死死扣住手心，维持着表象的体面：“说完了吗？没有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白梦浅却笑了笑，施舍般说：“念在你为我挡了一劫的份上，我求了长明免你一死。他下令将你逐出军营，你收拾好东西离开吧，日后好自为之。”
说完，白梦浅离开。
洛明殊久久未动。
能保住一命是好事，可这等屈辱的恩赐实在叫人难以释怀。
但谢长明舍弃了她，她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一刻钟后。
洛明殊站在军营出口，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回头望向将军的主营帐，这次离开，她该彻底和谢长明划清界限了……
如他所愿，她会慢慢淡忘他，不爱他。
天边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洛明殊淋雨前行，来时无物，离开亦一身孑然。
半日后，洛宅。
洛明殊站在家门，迟迟没有上前。
家中离军营不算太远，可参军以后，她却没有回来过一次，就连万家团圆的除夕也是躲在军营。
因为她不敢，不敢面对母亲滔天的恨意，不敢面对兄长为救自己而死的事实。
站了半晌，她转身正要离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洛明殊回头，才发现来人是母亲李琴。
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对反扬手狠狠甩下一巴掌：“晦气的东西，你怎么敢有脸回来？！”
第7章
洛明殊捂着脸跌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
李琴却还不解气，竟还从一旁的竹篮里掏出了了洛少城的牌位，放在洛明殊面前——
“跪下！”
洛明殊望着‘洛少城之墓’五个字，颤抖握紧着手心，缓缓起身，跪了下来。
“啪！啪——”
李琴拿着藤条，一下一下狠狠砸在洛明殊得后背。
“要不是我今天偶然去军营那边，还不知道你被赶出来了！”
“让你参军去给你哥哥争光，你却泄露军机被逐出军营，没用的灾星，你说你还活着干什么？”
“当初怎么死的不是你！”
洛明殊的后背渐渐染上一淌淌鲜红，她的唇却越来越惨白。
她垂着头，没有喊疼，也不求饶。
只双目绝望凝着牌位，轻声自问：“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当初死的人是我……”
哥哥死的那一天，她就坠入了深渊。
失去了哥哥，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家。
现在整个天下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活着，真的好难，也好累……
大雨倾盆，泥泞满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明殊支撑不住，在鞭打中昏迷了过去。
次日。
洛明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母亲恨不得她死了，绝不可能把她带进房里，是谁救了她？
这时，谢长轩刚好端着一碗药进来。
“你醒了！刚好把药喝了。”
他进屋坐在床边，把药递给洛明殊：“这是我的一处私宅，你暂且安心住着养伤。”
洛心闻着苦涩的药味，心头却难得一暖。
但想到谢长明曾介意她和谢长轩走的近，忍不住问：“我已经被赶出军营，你帮我不怕你哥怪罪吗？”
谢长轩一愣，而后拍着胸膛说：“我们可是出身入死的好兄弟，帮你还怕被怪罪？”
“再说了，除了我哥，大家都相信你不会是泄露军情的人。等这阵风波过去，我们会联名上书给朝廷，让你重新进军营。”
洛心闻却沉默了。
有了白梦浅做军师，谢长明怎么可能还允许她进军营。
见她兴致不高，谢长轩也不在多言，只叮嘱：“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着，他便匆匆离开。
洛明殊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五味翻杂。
……
半月之后。
洛明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她真打算和谢长轩辞行，下一秒，就见他喘着气，急切奔进去。
“明殊，你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冲去了军营，正找我哥闹呢！”
洛明殊惊坐起，匆忙往军营赶去。
待她赶到之时，只见李琴站在军营入口，指着谢长明大骂：“我儿子洛少城军功累累，你们就这么把他赶出去，还有没有良心？”
谢长明冷着脸，眉眼间怒意沉沉。
一旁的白梦浅忍不住出声：“什么儿子？洛明殊女扮男装本来就是死罪，长明留她一命已经是开恩了……”
“闭嘴，轮得到你说话吗？”
李琴毫不客气回呛，白梦浅被骂得涨红了脸，她也没见过如此泼辣的妇人。
“母亲！”
洛明殊奔上前拉人，谁知李琴回过头，当着众人的面就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灾星！要不是你不小心泄露了身份，洛少城这个名字依旧是整个羌谷城的荣耀！”
闹哄哄的军营入口忽然明静，所有人都惊讶望着洛明殊，没想到她会被亲身母亲这般厌弃。
洛明殊的半边脸瞬间发肿，但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拉住李琴：“母亲，闹也闹了，回去吧。”
“别叫我母亲，你不配！”
李琴一把甩开她，一双眼狠狠瞪着洛明殊：“你今天要是不能求得留在军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说完，她揪着洛明殊狠狠往地上一推，让她跪倒在谢长明的脚边。
身后，传来李琴嘶吼威胁：“洛明殊，你倒是求啊！”
洛明殊咬住唇，牙关都在颤。
她素来知道母亲的性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自己没有第二条可以选。
她闭上眼，当着众人的面将尊严摔在地上：“谢将军，可不可以求求你，让我留在军营？”
众人沉默，似乎都在等谢长明的回答。
谢长明垂眸看着洛明殊，一双黑眸无喜无怒，迟迟没有回答。
就在洛明殊绝望之际，谢长明的声音才缓缓从头顶传来：“可以。”
她诧异仰头，四目相对，心头刚燃起希望，就听谢长明说：“但是留在军营的女人只能是军妓！”
第8章
一句话，洛明殊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她不可置信看向谢长明：“你当真要如此不留情面吗？”
谢长明面无表情：“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让本将军对你留情？”
洛明殊哑住。
什么身份……她何尝有什么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