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初听着,眼泪霎时涌了上来。
“给他们好不好?舟舟,你给他们,姐姐不要钱,姐姐只想要你!”
她捧着手机一遍一遍重复着,希望画面里的人能听到,希望身边无声无息的人能活过来,叫自己一声姐姐。
可那把刀还是插进了秦亦舟的身体里,带出鲜红的血。
“不能……给……”
他无力低喃的声音顺着画面传进沐云初耳中,像是钝刀不断嗟磨着她的心。
她再绷不住,痛哭出来:“舟舟——!”
又是为了自己!
他明明能早早的离开秦家,为了自己他忍气留下。
他明明很快就能迎接新生,可又是为了自己,他付出了命……
自己真的是个祸害!
沐云初想着,胃里突然一阵翻涌,一股腥甜不断上涌。
但她死死地咽了下去。
沐云初抚着秦亦舟苍白的脸,替他整理着衣服,目光空洞:“你安心的走吧,不要担心姐姐了……”
这时,手却突然碰到一个异物,她取出,才发觉那是一个玉观音像。
是自己为了哄年幼的他而买的不值钱的东西,他竟然一直戴在身边这么多年。
沐云初心如刀绞,才压下去的血再次翻涌着。
她顺了好几口气之后,才跟着医生去处理秦亦舟的后事。
可刚走出太平间,沐云初的脚步就停下了。
来来远远的医院过道上,穿着西装的季君寒站在那里。
听说秦亦舟出事以后,他不知为何就来到了秦家所说的医院。
而如今他看着消瘦无比的女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良久他喉头滚了滚,吐出两个字:“沐云初……”
听闻这声轻唤的沐云初,几乎刹那间就红了眼,可她还是忍住了。
她不想他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一幕。
“我先去处理弟弟的后事……”
话落,沐云初继续跟着医生走着。
女人沙哑无力的声音让季君寒心一颤,他忽然伸出手,却只能抓住一片衣角。
沐云初停下来,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的却是:“姐夫很快就要和堂姐完婚了,我弟弟的事我自己能处理,谢谢你能来看他。”
说完,她将衣服扯回来,继续向前走,这条过道仿佛没有终点……
而季君寒怔站在原地,沐云初的话一字一句砸在心里。
五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拒绝自己。
回过神时,早已看不见沐云初瘦弱娇小的身影。
季君寒再回头看着‘太平间’三个字,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接下来两天,沐云初一直在料理秦亦舟的后事。
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他买了一块墓。
那本来是她积攒着给他上大学用的,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墓地。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际忽然闪过了几道雷光。
“舟舟,一路走好。”
沐云初看着墓上那抹秦亦舟熟悉的笑颜,努力的稳住情绪:“过不了多久,姐姐……就能去陪你和爸妈了。”
第十章 谎言
回到秦家。
沐云初翻看着从学校整理回的弟弟的遗物。
直到看到他的日记,沐云初再也压不住早就崩溃的情绪。
日记里面的他一直在自责,说他让姐姐在秦家过得不好,还说等他考了大学他就来接自己离开秦家。
沐云初握着日记本的手都微微发颤,胃里一阵翻涌,喉间的腥甜再也忍不住。
“噗——!”
一大口的鲜血喷出来,溅在日记本上。
沐云初想抬手去擦,可那血还是一点点的浸透了纸张,晕花了字迹。
她小心翼翼的翻动着纸页,继续看下去。
“我给姐姐买了件裙子,藏在了衣柜最底下,也不知道姐姐能不能看到,她会喜欢的吧?”
他的话里带着丝丝的不确定,也带着浓重的期待。
沐云初忙撑着无力的身体往衣柜走去。
可是腿脚发软,她整个人直接摔到了衣柜前,“扑通”一声巨响。
膝盖骨上一阵剧痛,可沐云初却浑然不觉,只是着魔了般打开衣柜,一股脑的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直到看到那最里面的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时,才停住了手。
她怔怔的看着包装精美的礼盒,发颤的手慢慢将其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件崭新的洁白衣裙!
沐云初看着,成颗的泪噼里啪啦的砸落,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舟舟……”
这时,隔壁却传来阵阵叱骂:“大晚上哭什么丧,让不让人睡觉了,你要作死是不是?!”
沐云初紧抱着那衣裙,听着隔壁的骂声,满心凄苦悲凉。
她是真的要死了,而她的舟舟也再回不来了……
……
之后的几天,沐云初将自己关在了房内。
又一天。
太阳从狭小的窗透进来,刺眼的厉害。
沐云初浑噩睁开眼,她知道自己要不行了。
她已经很久都吃不下饭,只能靠每天喝葡萄糖水续命。
可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连起床都难的身体今天竟突然有了力气。
她转头看着桌上的日历,已经6月11号了。
明天就是季君寒的婚礼了。
口中传来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可却感觉不到半点儿的累。
沐云初起身下床进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沾染着干涸血色的脸颊脖颈,眼里满是死寂。
她沉默的清洗,换上了秦亦舟给她买的那一件纯白的衣裙。
沐云初看着桌上一家四口甜蜜的照片,眸光苦涩。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真的是有回光返照的,也许上天也想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吧。明天……你们一定要记得来接我。”
说完这些,她就着之前买的葡萄糖水将止痛药全部吃了进去。
而后,沐云初走出门去了唐家。
唐家别墅外。
沐云初看着那些佣人在布置着别墅,眼底酸涩。
她深吸了几口气,做出一副有精气神儿的样子后,才迈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书房。
季君寒正在处理文件。
这时,敲门声响起,佣人通报说:“少爷,沐云初小姐来了。”
闻言,季君寒签字的手一顿,笔瞬间在纸上划出一道痕迹。
从那天在医院以后,他一直都在等着她来,却不想足足等了五天,沐云初才过来。
下楼以后,季君寒一眼就看见了在客厅里不知道和佣人交代着什么的女人。
洁白的衣裙映衬着她雪白的肤色,单薄的身形充斥着羸弱之感。
他眉心一皱,沐云初什么时候瘦到这种地步了?
莫名心一堵,季君寒走上前:“我说过,这些事交给佣人就好。”
闻声,沐云初话声一窒,转头看向他:“好。”
季君寒不知为何心中慌乱,他深吸一口气,缓声说:“你弟弟的事,节哀。”
沐云初愣了下,手不自觉得攥紧:“我知道。”
对话戛然而止,季君寒竟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而沐云初看着他不明的神情,开口说:“你放心,等婚礼结束,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季君寒莫名心紧:“婚礼之后你也可以过来。”
可沐云初却沉默不语,半点高兴都看不见。
她继续转头和佣人对着婚礼的流程。
季君寒静静的看着她,不知为何,竟也不觉得无聊。
直到再没有任何能说的话,沐云初终于转过头看向季君寒。
她笑着说:“你和堂姐郎才女貌,我祝福你们白首不离!”
闻言,季君寒眼底深沉,却还是开口:“谢谢。”
沐云初声音有些缥缈:“我……走了。”
听到这话,莫名的,季君寒的心里一紧:“明早,我会派车去接你,别晚了。”
沐云初深深看着他,看着自己的此生挚爱,最后还是张了张唇:“嗯,我不会晚。”
说完这句话,她快步离去,生怕晚一秒,就被他瞧穿了谎言。
她骗了他,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到明天了……
第十一章 五年
季君寒望着沐云初的背影,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下一秒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的追上前,却见沐云初突然朝前栽倒。
季君寒忙伸手将人扶住。
他的手一如五年前一样温暖。
沐云初抬头看着他,却慢慢抽回了手。
“你到底怎么了?”季君寒问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闻言,沐云初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只是被绊了一下。”
脚下树影摇曳。
她低头看了阵儿,轻声呢喃:“先祝你新婚快乐。”
曾经,季君寒是自己唯一的温暖,她追逐了五年,却不想最后还是给他造成了困扰。
现在他很快就要得到幸福了,自己也终于能放心的离开了。
烈日正盛。
沐云初忍着昏眩的目光向前走着,一步一步远离自己牵挂了五年的人。
背后,季君寒怔怔的看着她背影,耳边是她那声低喃……
北城墓地。
沐云初倚靠着秦亦舟的墓碑,就像他还活着时那样。
可那怀抱不再温暖,只有彻骨的凉意。
她手中紧握着很久前季君寒送的那条项链,双眼茫然的望着前方。
胃里一阵翻滚的痛,可沐云初却早已痛到麻木,只有血从唇边不断往外溢着。
她也再没有力气抬手去擦,只能任由那血流着,染红了洁白的衣裙。
“他的婚礼,肯定很美好吧。”沐云初哑声说着,声音轻不可闻。
眼角渗出点点泪水,泪眼迷蒙时,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沐云初费力的转头,看着墓碑照片上秦亦舟嘴角的笑,慢慢抬手去摸:“舟舟……”
沐云初喃声问着,眼皮越来越沉。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天,那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啪!”
手中的项链落到了地上,沐云初的手也无力的垂下。
阳光照耀在项链上,反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而那光成了她生命里最后的一抹色彩。
沐云初最后的一缕气息也淹没在林立的墓地里。
6月12日。
唐氏集团的继承人和秦家的千金在今天结婚!
整个北城的记者都在报道着这场盛大的婚礼。
北城海湾别苑。
外面的烈日正盛。
季君寒一身燕尾服站在门口,他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只是往外看着,等待着唐家那辆去接沐云初的车。
这时,秦老太太走过来催促:“泽宸啊,典礼快开始了,你快点儿进去吧。”
季君寒只是看着远处,语气平淡:“再等等。”
可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里的担忧。
秦老太太见他这样,不禁有点生气:“念露已经到了,你还在等什么?”
季君寒也不知为何,突然生了几分执拗:“再等一等。”相关Tags:生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