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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是醉酒闲汉,下一次可能就是奸诈暴徒。 没有依靠的美色,就是兽群里的肥肉,任谁都能啃上一口。 不管处于什么境地,女人总要依附男人,以各种理由。 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小玉和小云回来,也是大吃一惊,点了灯,看见陆闯额头唇角都磕青了,手上也烫了一圈燎泡。 邻里来看过,也帮忙修固那扇窗子,惋惜道:“你一个女子,要拿什么安身立命啊?心怀不轨的人太多了。” 曲夫人也来探望她:“不若你搬到我的庄子里来,和我作伴,不必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一应东西应有尽有,住得也舒心。” 她也叹:“这个世道,对女子是艰难了些,但也不是没有法子,姐妹之间相互扶持,也能过得下去。” 陆闯有些迟疑。 年根底下,赵安人带着窈儿从大同府回来,不日即到江都。 对于自己和窈儿的婚事,张圆终于点头了。 泰半是因为张夫人,这两年张夫人为张优和张圆操劳心碎,眼见衰老许多,也是杜若在旁相劝,让张圆醒悟过来,他和甜妹妹之间,早已是昨日黄花,再无可能。 因着况学和张圆的中举,张、况两家关系又重新拉近了许多。 张夫人五十寿辰,设宴待客,也邀了况夫人一家。 苗儿留在家中照顾宁宁,薛雪珠其实不爱热闹,也索性留了下来,况夫人只得带着两个儿子和巧儿一道去。 女眷们都在内院说笑,男客都在外头,张圆和况学两人是焦点,男人们起哄,要喝状元酒,张优和况苑两兄长都替自己弟弟顶着。 张优眼里向来没有况苑,不过是个修园子的粗人,如今况学虽然也登了乙榜,到底不如张圆,和况苑拼酒时,莫名觉得况苑处处针对着自己。 两人都灌了不少,最后都有些醉意,一道送到后房去歇息。

况苑见张优喝得半醉,嘴里嘟嘟囔囔,大声唤下人来,被人搀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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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后院去歇息。

况苑也帮着小厮扶住他,见张优跌跌撞撞远去。 张家的园子是况苑带人修缮的,各处布局烂熟于心,见张优去的方向,是内院杜若房中。 他和杜若有好一阵没见过面,却是不知这分居已久,闹到和离的夫妻两人,如今怎么又凑到了一起? 况苑面色沉静,眼里也是黑沉沉的,默默守在一处。 有身姿妙曼的女子过来,他将来人一拉,拉到自己怀中来。 杜若吓了一跳,闻到浓郁酒气,再一抬头,见眼前人双目通红,直勾勾盯着她,捶他的肩:“你疯了,在这地方拦我?” “我就知道你要从这里过。”他低头去啃她,就要捞杜若的裙。 “况苑!这儿不行!马上就有人来,前头还等着我回去。” “那换个地方。”他嘴角带着笑,“过几天我家请客,你想个法子来。” 他往她身上重重一抵,酒气熏然:“你不来,我就来你家喊人。” 杜若咬着唇推搡他:“快走。” 等家里的客散尽,杜若也累得腰酸背痛,回了卧房。 床内张优酣然大睡,一个美貌婢女跪在脚踏上,替他捏肩捏腿。 这是杜若新买的婢女,也不让她端茶倒水的跑腿,只放在自己房内,专做些铺床叠被的细活,这婢女生得妖娆貌美,也有些手段,没多久就勾搭上了张优,张优尝了甜头,看杜若的意思也是默许,所以隔三差五,也回内院歇息,专为和那婢女一晌偷欢。 杜若看他两人,并不入内,在外坐了片刻。 家里人见张优回她房中,都以为她和张优重修旧好,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 她想在两人和离前,给自己一个孩子。 避子汤很久之前已经断了。 隔几日,况家宴请张家。 苗儿的女儿宁宁已经能爬会坐,正是好玩的时候,况夫人在主屋地上铺了地毯,一群妇人围着孩子,“宁宁宁宁来”逗她玩耍。 张家算是贵客,杜若受薛雪珠招待,两人这会都笑意盈盈看着苗儿哄孩子。 杜若偷眼看薛嫂子,衣裳素净,笑容清淡,好似微风一样,不急不躁。杜若见她,常能想起况苑那句“她是案上菩萨”,真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像拈花而笑的菩萨。 况苑截然不同,况苑是欲的,精壮蓬勃的身体,嚣张深沉的眼神,淋漓的大汗,被他捆在怀里时,杜若觉得他像一团火,把自己也烧起来。 兴许是感受到杜若默默打量的目光,薛雪珠朝着杜若微微点头。 杜若低头喝茶。 坐了一会,宁宁要睡,有况家婢女来寻杜若,说是去前头招待,这婢女带着杜若走了一圈,送到了况苑的书屋里。 屋子不大,她第一次见,堆着高高低低的园艺书籍,墨斗工具,两人就在那张描图的桌上胡天胡地。 真的是闹得有些厉害,厚重的桌板都在吱呀作响,杜若受不住:“你疯了,把我往死里折腾?” “你让张优回房睡了?”他闷声,“怪不得让我少来见你,原来你两人重修旧好了?” “我和他是尚是夫妻,睡一起不是天经地义么?”她煎熬着,心里却是喜欢的,“关你什么事,你管得也太多了些。” 他施力,听见她软绵绵的哎呦声:“你这种干净人,也不嫌他脏,成日在外头院子里混。” 杜若抵在他胸膛上,气喘吁吁:“你不也照样跟别的女人厮混,我不也没嫌你脏。” “我可只有你一个。”他逗弄她,"不是饿得厉害,我勾引你做什么。" “只有我一个,那薛嫂子算什么?负心汉。” 况苑半垂着眼,半晌道:“我碰着她,那就是亵渎” 他不再说话,只专注着身下人。 杜若搂紧他:“快些吧好人别让我再熬下去了” 这时候,许辞欢已经把王妙娘接回,也把喜哥儿留了下来。 施家全都收拾完,许辞欢带着家当和几名奴仆,乘舟南下金陵。 金陵的宅子已经全都收拾妥当,孙翁老也带着老妻到金陵住下。 江都于他,终究要成为过去。 第82章第82章 船到金陵,  孙秉老和顺儿已经带着车马和下仆来永定门外的长江渡口接人,旺儿先从船上跳下了,喊了声:“孙先生,好久不见。” 秋末九月,  孙秉老就带着老妻从故土赶到金陵,  在新宅里落脚,  受许辞欢之托整顿宅务,  采买奴仆,料理生意。 许辞欢站在舟头眺望,衣袍在冷风中猎猎拂动,见了孙秉老和顺儿,略点了点头。 孙秉老离开施家近一载,家里大小事情,后来都一一听顺儿说了,此时再见许辞欢,见他神色如常,  寒暄叙旧,  语气还是温和,  但那双眼望着人,  却没有往日那股令人如沐春风之意,  阴郁了许多,像一泓幽静深潭,  揣摩不出他的心意。 在施家的时候,  再怎么样的场面,他眼里都是带着股柔和的光,  气质也偏于温润儒雅,  像盎然生机的湖,  现在年岁渐长,又受了挫,倒是把那些生机都拂了去,露出空荡荡的湖面,彻底沉淀了下来。 “大哥儿清减了。”孙翁老欷歔,“家里的诸事繁杂,以后也多有费心之时,大哥儿还是要保重身体。” “以后也要托付孙先生照顾。”许辞欢揖手,诚恳道,“金陵人生地不熟,全只能依仗先生操劳。” 他把孙翁老在江都家中账房的一应陈设都搬了过来,连用了十几年的茶壶都带着,显然是器重,仆役来往搬送行李,车马蜿蜒,孙秉老和许辞欢坐车进了金陵城。 马车内许辞欢问起家中诸务,又问顺儿:“这几日有消息么?” 顺儿挠挠头:“未有。” 南直隶省内商旅来往不绝,户籍管得松泛,他们找人,先从驿站、邸店、酒楼、当铺、车行找起,依着相貌年岁口音一家家去问,次要紧的是当地一群闲散的妇人,走街串巷的三姑六婆,心思活络又眼尖势利,遇见生人总会多几个心眼,而后是各牙行妓馆,是否有新进的年轻女子,这几个月从金陵一直到附近的仪征、句容、京口,至滁州、镇江等城,许辞欢又回江都,让平贵沿着水路,淮安、瓜洲一路探问,时至今日,耗费众多,仍是一无所获。 这些花费,孙秉老看着账目,也不由得咂舌。许辞欢从江都回来,将施家名下所有的田庄都买了,取空了标船和生药铺、当铺的现钱,家中库房里所有金银器物都变卖掉了,连金陵的银子铺的放贷都停了下来。 这一通变卖,总共筹到了一万三千两的现银,江都那边目前只剩下一座空宅子,交了一万两都交到了孙翁老手里,剩余三千两留在了许辞欢手里。 “金陵城就不必找了,她不在金陵,那些家当铺还要每日去打点疏通。”许辞欢皱眉,“她手上还有几件首饰,早晚会从当铺里流出来。” “若年前还未有消息,就去府衙诉讼,悬赏抓人。” 许辞欢并不避讳孙秉老:“还有江都城,所有她认识的人,施家、张家、况家都要盯紧些,淮安那两个婢女的亲眷家,也是紧要的。” 孙翁老在一旁听着,斟酌道:“若是这样长久找下去,家里也撑不住多少时日” 许辞欢舌尖抵住后槽牙,眼里一闪而逝的狠戾:“只有人活着,我付出的这些心血,总有机会找回来。” 她那样机灵的人,定然睁着一双眼睛,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从江都那夜起,许辞欢就没有踏进过榴园,也从未主动提起过陆闯,若是听旁人提及,也是冷漠或暴戾应对。 云绮好些次回施家,想问些两人间的事情,每每都被许辞欢冷嘲热讽,一言不合请出家去。 他没有受过挫,更没有在女人身上败过,没有对任何人付出过那么多。 大概就好像是呕心沥血反哺一个小东西,岂料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最后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一口。 如若和前两次一样出逃也罢,她用雷公藤下,是真心想置他于死地。 马车入了内城的仙鹤门,驶入竹筒巷,这条阔巷昔年都是绅矜官员府邸,十几年岁月变迁,如今也半败落下来,成了民间私宅,官绅别府,清净了不少。 这宅子已经荒了十几年,原先杂草丛生,燕巢遍布,去年重新换了屋瓦,补了房梁,刷了粉墙,又将园子内疯长的草木花园都修剪清爽,这一年时间断断续续修补下来,已是焕然一新,可供居家主人。 朱红宅门横匾还空着,只在大门左右挂了两只灯笼,灯笼上写了“施”字。 这是一间四进的宅子,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占地不算阔,但布局紧凑景致,前头门房、倒座、仆舍、账房、书房,正厅都布置得妥当,进了仪门,就是家眷住的后院,小巧景致的花园,养着花木,多是蔷薇海棠一类的艳花,阔长的金鱼池里养着几朵睡莲,曲廊下的美人靠和卷棚清厦是闲时休憩所用,大湖石的碎石铺出小径光滑可鉴,沿着小径往内走,一带花圃掩映下三间明舍是主母正房,后头牵着一带走廊,小圭门里狭长的一个小花园,左右串着几个小小的月洞门,内里都是一进一进的小院落,供孩子们起居所用。 前头的主屋内有一间不大的耳房,地上铺着绒毯,矮桌小凳,没有床铺,房梁上粗绳还缀着两个铁环,这铁环,养过孩子的人应当都知道,铁环下应当还悬着一张圆长的摇篮,哄婴孩睡觉用的。 这屋里还寻出一直掉在角落里的软木棒,上头牙印纵横,是小孩儿生牙难受时,放在嘴内啃咬玩耍用的。 可以想象当年这户人家的日子,前院男主人应对外务,内院主母管照内帷,大大小小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全家人在屋内用饭说话,一道在这房内哄着最小的妹妹。 杨家有一子二女,当年出事时,最大的孩子才十三岁,最小的那个才两岁,被母亲抱着去秦淮河边赏灯,抄家的时候,主母把孩子塞在婢女怀中,自己回了家。 获了罪,女眷们都是要充入教坊司的,大小都服自尽了,男丁们熬不住,未等流放就死在了牢里。 尸骨都葬在乡下的田庄里,这么多年过去,守坟的人跑了,田庄也沦为他人所有,一切的痕迹都抹去了。 世事更迭得很快。 活着的人,并不需要背负过去,杨家与她无关,和她有关的只有他。 他给的,她从来不想要。 许辞欢换了一身衣裳,独自出了门。 十里秦淮河,有大大小小几十家勾栏院,都是金陵城达官贵人,富商绅矜流连之所,每家都是雕梁画栋,争奇斗艳,每日早上太阳升起时,从临窗屋里破出的脂粉水,将波光粼粼的水面染得五颜六色,叮叮咚咚的乐声从水面荡来,拂醒多少风花雪月的美梦。 他翩然走进了其中一家,是有名的“天香阁”。 龟公笑盈盈招呼新客入内,虔婆上来照应,唤来年轻的姑娘们,花花蝴蝶一样簇拥着,见眼前这客人锦衣玉带,俊颜逸雅,面生得紧,像是个好糊弄的新客,连拉带扯拥着进了雅间。 许辞欢见面前这群莺莺燕燕,佳肴美酒鱼贯送入,琵琶古琴铮铮悠扬,名副其实的销金窟,拂开眼前美人,喊虔婆过来说话:“湘君娘子还在吗?” “官人要找湘娘子?湘娘子如今已不太往前头来招呼客人,也住不在楼里,另寻了住所过日。”虔婆上下打量他,“我们这儿也有歌喉极佳的姑娘,可陪官人说话解闷。” 算起来,这位名噪一时的歌姬如今已经四十多岁,早年时一曲万金,艳名远扬,到今日已是沉寂,她的天香阁,也在秦淮河旁开了十多年。 “听闻湘娘子偶还出来招待旧友,谱几首新曲。”许辞欢笑问,“我有千金,只求见湘娘子一面。” 屋子陈设艳丽,他笑容也风流。 金湘君住在天香阁最后头的阁子里,听说是位年轻人要见,先是拒了,她近些年鲜少在天香阁里出面,一是年岁渐长,容貌渐衰,不比年轻的娘子们,二是心里也倦,只有些旧交知己来,才出面陪坐一二。 那人接二连三来邀,龟奴送来的都是银票,一次呈上五百两,桑皮宝钞,龟奴连来了五次,三千两银子。 湘娘子不是没有见过出手阔绰之人,不送珠宝首饰,直接送上银票的人,还是第一次。 来人是位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龄,一身浅灰锦衣,清清朗朗,利落的剑眉,狭长的丹凤眼,高鼻薄唇,气质温和,笑容轻快,见她进来,起身朝她行礼。 她没料想是这样年轻,像个读书人,却又少几分读书人的文气,说是贵公子,那身衣裳还不够贵公子的分量,说是富商,又少些商人的圆滑狡诈,又觉得他这笑容有些熟悉,却从未见过,左思右想,始终没个头绪。 许辞欢自报了姓名籍贯:“听闻湘娘子有一曲歌叫水云间,遏云绕梁,余音三日不绝。” 湘娘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人前展露过歌喉,水云间这曲也停唱数年,见这年轻人奉承,回道:“都是当时大家胡乱追捧,夸张了些,小官人年纪小,竟也知我名号,还知此乐,甚感荣幸。” “惜未能目睹湘娘子昔日风采。”许辞欢开门见山,“家慈年轻时精通曲艺,尤擅乐器,琵琶管弦,无一不精,小时常听她弹琵琶曲,问她曲名道是水云间。” 湘娘子看着他似曾相似的脸庞,慢慢蹙起眉尖:“敢问令慈名号?” “家母姓吴,二十多年前曾用过一个艺名,叫兰君。” 兰君和湘君,是同一名乐师教养出的徒弟,一歌喉,一曲艺,从十三四岁就行走在金陵权贵宴会上,弹琴唱曲,琴乐相伴,很受时人喜欢,后来年岁渐大,两人都各归于权贵,只是后来吴兰君远离金陵,金湘君依附了一个巨富数年,又被放逐出来,到秦淮河当了歌姬,名噪一时。 “你是兰君的孩子?”湘娘子愕然,从椅上站起来,仔细打量他的面孔,这才恍然大悟,“你是她的儿子?” 故人之子,已经这么大了。 湘娘子讶然,“你母亲还好么?” “家母病逝近十年矣。”他起身作揖,“家母临去之前,有言托付我,若日后幸得遇湘娘子,让我替她面谢湘娘子恩情适才带给湘娘子的那三千两银票,是家母还给湘娘子的谢礼。” 湘娘子忍不住落泪:“你母亲怎么那么执拗二十多年,她没给我过一个消息,就这样不声不响我经常想起她” “家母自出金陵后,在滁州遇见家父,跟家父回江都后,再也未出过江都城,也和前尘往事都断了她用湘娘子赠的那匣珠宝当了嫁妆,衣食无忧,日子过得还算平和。” 湘娘子哭了一场,抽帕搵泪,打量他,欲言又止。 许辞欢微微一笑,有丝冷意:“我是她从金陵带出去的那个孩子,家母只生我一人。” “你你是那个孩子”她撑着椅圈,心绪如潮水,通红的眼盯着年轻人,“你你都知道的?当年的事?” 许辞欢点头:“家母不瞒我,该知道的我都知晓,但那些都与我无关,家母给我取名施之问,名少连。” 他温声道:“湘娘子唤我少连即可。” “好好”湘娘子目光在他面上流连,胸膛起伏,“你生得像你母亲很像,很像” 兰君是被有钱人买下,辗转赠送,送到那人家中当琴娘,有时他临窗读书,或与人清谈,会让她在旁弹琴助兴,书房里恣意浓情也是常有,但一直未给过名分。 他清贫时也是有妻有子,只是后来妻儿俱亡,只余下孤家寡人一个,官运亨通,大富大贵后,不知缘由,一直没有再娶。 出事前两日,兰君突然被轰出家门,无处可去,寄住在金湘君家中,那时大祸已至,兰君才发现腹中暗结珠胎,仓皇外逃,湘君赠她一匣珠宝,以做路资。 这一别就是二十三年。 许辞欢有求于湘娘子。 一万两银子,施家如今全部身家,只够他在金陵耗一两年。湘娘子在秦淮河畔浸淫十来年,被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富商巨贾都追捧过,手上有不少名帖和关系。 年根底下,天寒地冻,最热闹的地方在秦淮河的勾栏里,绝佳的交际场合,府衙公子,五陵少年,富商巨贾。 一掷千金就是意气风发。 许辞欢成了天香阁里的常客,几乎未在宅子里过夜过。 宝月被许辞欢带来金陵服侍,正是越想越想不开,越想不开越想,萎靡不振的时候,本来战战兢兢在家等着,谁料想每日许辞欢匆匆回来,换下香气和酒气都浓郁的衣裳,又匆匆而去。 宝月闻到他身上那股子脂粉味,第一次替二小姐高兴。 旺儿在许辞欢身边服侍,时不时被遣回来,向账房支银子,一百两二百两,五百两七百两,零零碎碎的。 孙先生有些愁苦,许辞欢说过:“不管我如何花销,要保证账面上一万两银子,分文不少,我随时都要提出来用。” 只能找江都的当铺和生药铺抽银,当铺尚可撑,生药铺没有本钱进货,渐有些吃紧,半分也吐不出来。孙先生又往两条标船那边打主意,标船一趟来回时间拖得太长,银子折现太慢,金陵银子铺的好几笔官吏贷许辞欢留着,不让孙先生动,顺儿寻人,又是一笔花销,这一万两银子的窟窿,越来越大。 孙先生愁得连眉毛都发白,拆东墙补西墙,金陵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掉了,刚买的仆役又发卖出去,缩衣节食,厨房连顿肉都少见。 天香阁里,气质文雅的年轻人,最贯通的四个字:酒色财气。 最容易结交的就是酒肉朋友,温柔乡里,若是遇到一个风度翩翩,出手阔绰,知情识趣的同好,最好不过。 不仅知情识趣,玩得也开,就是香艳场景在面前,也是嬉笑如常,还能稍加点评两句,做两句艳诗。 湘娘子这阵子,常在天香阁里出入,虽是徐娘半老,但风姿犹存,素手握着一盏一碟,清脆叮咚,歌喉展露,仍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如痴如醉,很是引了一批旧客上门听曲。 在风月场里谈官场,谈生意,出谋划策,沾沾自喜,对男人而言,就是双重春/酒。 第83章第83章 天香阁是湘娘子的产业,  许辞欢在天香阁花的银子如流水,阁内的姑娘都对他青眼相看,寻欢作乐的客人们见这年轻人和湘娘子走得近,  难免有些好奇,  湘娘子解释:“这是我家侄儿,  江都来的生意人,年轻人见识少,  先来这风流渊薮见见世面。” 金陵有那等在风月场所厮混的三教九流,  戏班子杂耍,货郎卖花婆之流,但凡到许辞欢面前,若是让他听见有何难处,总是细致相问,慷慨解囊,  这十来日下来,众人皆知他是个有家底的,  客人见他出手阔绰,难免攀谈搭讪,年轻人不算健谈,说话却总能说到心坎里,  旁征博引带点学问,  也走南闯北有些见识,  一时都引为知己。 这群常客中有一位颇得众商客巴结,乃是金陵丁字库管事太监的一个干儿子,  名叫黄嘉,年近而立,傍着干爹的名号在金陵行走,  许辞欢在天香楼厮混许多时日,常有照面,请此人喝酒赏曲,此人也应承,来往渐多。 黄嘉贪财好色,许辞欢做东,邀众人喝酒赏歌舞,也请了这位太监儿子,吃喝玩乐一应费用都出在许辞欢帐上,连着几日作陪,乐不思蜀,他向来低看这群行商坐贾,斜眼看人,这些时日见许辞欢为人通透,惯会揣摩,心头倒是对这外来年轻商客有一两分青眼,酒酣之际,珠围翠绕,见许辞欢在一旁,轻敛眉头,也不由得问:“贤弟似有愁意?” 许辞欢脸上沾着歉意:“扰了兄长雅兴,弟只是偶生感慨,在金陵这些时日,本想大施拳脚,如今却一筹莫展,不知何以为生” 黄嘉听他此话,正中下怀,也起了提携之意:“甚巧,我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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