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版小说晏柠橙林寻舟全文阅读_晏柠橙林寻舟小说免费阅读_笔趣阁(晏柠橙林寻舟)
可几万人中也只零零散散站出几千人在她跟前。
长风呼啸而过,她手上黑底银龙王旗被吹得猎猎作响。 头顶一丝熹微的阳光彻底埋进了云层,只剩一片阴暗。 她凄然一笑,毅然上马,举起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高声令道:“击鼓,开城门,迎战!” 许慎红着眼看她,拿起鼓槌,用尽全身力气敲响城门的战鼓。 沉重的号角声伴随着马蹄声响起。 几千人,冲进十几万的人堆里,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晏柠橙手里的长剑纷飞,银光闪过,血水四溅。 留下的几万士兵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这时,城里忽然涌出一群布衣百姓,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铁叉,甚至菜刀。 跑到城门前,里长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声颤动:“各位,咱们靖海关前死了十几万姜国的好儿郎,可只要是南宫将军守在这里一天,咱们种地就从未担心过敌人会打进城里……” 说着,里长哽咽了一下:“可是今日,咱们最后一位南宫将军也要战死在这关外了,我们既然都是要死的,那今日就跟着南宫将军一起死在这靖海关!” 说完,百姓们不顾阻拦,冲向了城外惨烈的战场。 …… 晏柠橙已杀红了眼,生生将重围杀出一条血路,身上不知道挨了几刀,腿上的伤口都露出了白骨可,她感觉不到痛。 她冲入赵国敌军腹地,竟是直面了赵国将领陆南弦。 陆南弦从未见过如此这样比男子还要悍勇的女人,他接过晏柠橙几剑,手臂被震得发麻。 忽然间,眼前银光一闪,胸口剧痛。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晏柠橙,低头已经看见她的长剑没入了自己的胸口。 “四皇子!”赵国的将领大惊失色,齐齐围攻晏柠橙。 晏柠橙拔剑,看着陆南弦吐出一口鲜血,而她身后又挨了一刀。 她吐出一口血,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狼一般的眼睛盯着眼前的敌人。 为首的赵将怒吼了一声:“放箭!给我杀了她!” 城头上,许慎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擂战鼓,一下一下,悲凉蚀骨。 她实在没有力气了,用剑支撑着身子站立在原地。 抬眼,漫天箭雨向她飞过来,血水模糊了她的眼。 她恍惚看见了被枭首而死的父亲,身中数矛不甘瞑目的哥哥…… 晏柠橙奋力挥出最后一剑! “噗——”数十只箭身入骨,她感觉不到痛。 又接着,无数羽箭穿身而过,她头上的头盔掉在地上,那如墨般的长发散落而下。 晏柠橙没有倒下,她用剑撑着自己站着,像一尊古老坚毅的雕像。 一道金光刺破重重乌云照在这片血色的战场上,风吹起她细碎凌乱的头发,天亮得发黑。 她好像听见许慎的战鼓声愕然停下,城头传来他嘶声裂肺的叫:“阿玥——” 她尽力了,她的眼皮一点点往下垂。 眼前最后出现一片血色浸染怒放着的长生花。 第十章 她人呢 悲凉的号角,声声入耳。 无数的百姓倒在城门,血染长生花。 留下的几万士兵终于被激起了血性。 这时,又是一声鼓响。 许慎流着泪大吼:“如若这样投降,你们也配称得上是男人吗?!” “兄弟们,杀出去,为南宫将军报仇!” 军中一声长喝,几万人抱着必死之心冲出城门去。 看见还屹立在风中的晏柠橙,所有人都骤然红了眼。 一场降国之战,在杀喊声中演绎成一场血战。 上京城外。 南境大胜回朝的军队绵延一路。 林寻舟风尘仆仆,心里忽然毫无征兆的刺痛了一阵,他皱着眉,捂住胸口。 一旁的副将忍不住开口:“太子殿下可是哪里不适?” 林寻舟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身后传来马蹄轻疾。 “报——靖海关大急!林相假传圣旨,意欲请降,急求上京援军!”一个身着黑甲的北境斥候快马来报。 林寻舟勒住缰绳,脸色霎时一变:“你说什么。” 斥候浑身血色,摸出怀里的信件,刚递上前就晕了过去。 这两封信,都是出自许慎之手,字迹潦草,足可看出北境战况惨烈。 一封,是北境的求援信,北境万急! 而另一封,则是许慎的家书。 “父亲,儿子已经研制出来,世上确有可洗褪守宫砂之药,阿玥终于能清白,只是,此战凶险万分,儿与阿玥恐同葬北境,望父母珍重……” 寥寥几句,句句惊心。 林寻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才意识到,原来晏柠橙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时心乱如麻,想起他与晏柠橙告别之时,他连一句话都没同她说就离开了。 “下令回程,驰援北境!” 林寻舟甚至来不及休息片刻,带兵直奔北境。 奔向北境的途中,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自己跟晏柠橙的从前种种。 少年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分明说过会一辈子陪着自己的,可后来,晏柠橙却一句话也不说,就将他留在了重重宫墙中。 那棵紫薇花树,年年盛开。 晏柠橙在树下,他在墙外。 林寻舟握住怀中那枚说是丢了的定亲玉佩,终于瞒不住自己的心。 “你不能死,你要等着我!” 到了靖海关外,尸骸遍野,城外冒着黑烟,黄土大地已经被鲜血染红。 林寻舟的心狠狠提了起来,策马飞奔上前。 许慎一身白袍染血,等在城门,面无表情。 林寻舟翻身下马,匆匆上前:“晏柠橙呢?” 许慎眼神微颤,却是道:“姜国,胜了。” 林寻舟的心勉强定了定,又问:“她现在如何了?” “她在军营里。”许慎顿了顿,黯然看向他,“你去整理一番再去见她吧。” 林寻舟这才松了口气。 本想立刻见到晏柠橙,可被这么一提醒,意识到自己一身风尘仆仆去见晏柠橙,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 他进了城,彻头彻尾将自己整理得干净,想了想,又换上一身干净衣袍,将玉佩挂在胸前。 看着铜镜里自己,林寻舟喃喃开口:“无论过去如何,阿玥,我原谅你了。” 许慎等在门外,带着他前往军营。 踏进军营大门,正前一副盔甲立在门前。 头盔上遍布着剑痕,长剑悬在架上泛出幽幽冷光,而盔甲的腰间——挂着那只和自己胸前一模一样的玉佩! 林寻舟震在原地,陡生一股慌乱,望向许慎:“她人呢!” 许慎不语,带他走进大营。 营内白幡高挂,被飞吹得猎猎作响。 中间木头搭起的高台堆满了百姓送上的,只开在靖海关的长生花。 高台之上,静静躺着一个人影,身上盖着一面代表姜国的黑底银龙王旗。 花影扶疏,周围的人垂头小声呜咽着,似乎是怕打扰了台上的人。 林寻舟忽然想起来,晏柠橙曾对他说过,南宫家每个人都是这样,死后王旗加身,焚身烈火,骨灰也要撒在靖海关前。 他脸色一瞬煞白,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迈出沉重的脚步走上高台,伸出的手剧烈颤抖着,缓缓揭开王旗。 第十一章 但使龙城飞将在 长风乍起,黑色肃穆军旗伴着白幡在风中飞舞。 林寻舟揭开王旗,只见台上躺的人,面若缟素,双目轻合,就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再往下,他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他在南境战场上也看过许多横死沙场的尸首,可是,没有哪一具尸首像他现在看到的这般惨烈。 哪怕是已经经过整理了,可依旧惨不忍睹。 万箭穿身而过,最后一滴血也流干,渗进了关外的土地。 林寻舟不敢相信,可是看到的那张脸,又能依稀辨认出来就是晏柠橙。 他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喉咙哽咽着轻声唤她:“阿玥,我来了。” 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回应他。 一阵风吹过,拂起她身上盖着的王旗。 从百年前起,在这里送走过的南宫家将军,世世代代,都如她一般,身盖王旗,千军相送。 死了,留万世美名,可能让天下世子发一声叹的,唯有南宫家幺女晏柠橙。 世人皆知,南宫家百年,多生男丁,好容易生下女儿,大多早夭,平安长大的,也都嫁做人妇。 唯有晏柠橙,还未及笄便跟着父兄上了战场,十五及笄之年便亲统了南宫家军,百战百胜,是万中无一的女中豪杰。 可她死的那年,姜国定文帝十九年秋,她才将将满了十八岁。 从此南宫家无儿郎。 林寻舟伸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如冰一般寒冷,没有一点温度。 他不敢碰她的身体,这具身躯已经损毁得不成看相,好似一碰就会破碎。 她如墨般的长发垂在身侧,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女儿态,没有坚毅铁血。 睡着的晏柠橙,眉眼如画,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一定也是个温柔多才的普通女子。 林寻舟颤抖着,剪下一缕她的发,语气控制不住的哽咽:“阿玥,你说你死后,骨灰也想撒在这靖海关前,我依着你。” “可是,你要记得等我,我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对你说。” 天边连日阴云密布,在此刻飘下一片雪花,刚好落在晏柠橙紧闭的眼睫,久久没有融掉。 许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到时间了,若是错过了,她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林寻舟红了眼,缓缓俯身,在她眼睫落下一个轻吻,吻掉她眼睫上的雪花。 他睁眼,一滴眼泪落在她眼角,像是她的眼泪。 他在她耳边低喃:“阿玥,你要记得等我,你要记得恨我,你不要,也不能忘了我!”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敲响,号角声震天,让人只感悲凉。 林寻舟站在高台之下,拿着手里的火把,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点燃高台,熊熊烈焰一点点吞没台上人的身影。 整个军营响起哀歌:“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城中万人齐声哀歌,浸透了热血的长生花终年不谢,在靖海关前开得热烈。 姜国的王旗伴着长风漫卷,一点点消弭王旗下的鲜血忠魂。 “轰——”将要燃尽的高台轰然倒塌。 林寻舟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烈火将那人在他眼前彻底吞没。 他没有哭,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睁睁看着。 这样的结局,其实并不意外,从那一年,他听说晏柠橙要跟着父兄出征的时候,他就料想过,有一天,晏柠橙会死,像无数的南宫家人一样。 而他就在宫里捱着,等着,一方面告诉自己,那个人迟早会死,他是未来接手天下的人,不能为一个死人日夜悬心。 另一方面,他怨她,怨她把自己丢在那座清冷的皇城中,怨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要踏上一条不归之路。 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为何不过寻常女子的生活,天下战乱,总有男儿会保家卫国,何至于让她涉险。 他能接受这个早已预想过无数次的结局,可是,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刻,他终究还是落了泪,一滴清泪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一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之上。 第十二章 君王无泪 这一场看似毫无尽头的火,终究是烧灭了。 一方漆盒装着骨灰,仿佛这世界从未有那个人存在过。 林寻舟抱着骨灰盒,长风拂过他的衣袍,雪花落在他肩头。 他轻轻摩挲着盒面,良久,哽咽出声:“你终于还是抛下我了,明明答应一辈子陪着我的人是你,为什么要食言?” 其实,他并不讨厌晏柠橙,一切不过是爱之深以至于责之切。 他努力欺骗自己,可到头来,也不过是骗了自己的一颗心而已。 说恨,说怨,到了此刻,却终于都敌不过真正失去她的时候,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人死如灯灭,这世上终于再无晏柠橙。 夜色如墨,化不开这深秋的冷。 靖海关内白幡扬动,安静得不寻常,隐隐有低低的哭声自风中传来。 军营主帐中,幽黄的烛火,灯芯爆响了一下,灯火摇曳。 整个营帐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哐铛——”酒坛摔在了地上,碎成一地。 林寻舟靠坐在塌边,怀中紧紧搂住那只黑漆的骨灰盒:“阿玥,我找人算过了,明日是个好日子,风大,雪也会停,明天……你就自由了。” 明明这些年来,他已经在心头设想了无数遍,有一天晏柠橙会死在战场上,可是她真的死了,所有的设想都崩塌殆尽。 除了难过,就是痛苦。 他真的永远失去她了,这一回,除了恨,他连爱也终于无处寄托。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夜,本宫回去就会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太子妃,过了今夜,本宫就会忘了你,然后爱别人!” 说着,眼角竟还是控制不住地掉下一滴眼泪来。 林寻舟红着眼抬手擦掉:“晏柠橙,本宫是太子,是姜国未来的君王,自古君王无泪,你记住,这一辈子,本宫只会为你落一次泪!” 而余生,他会永永远远地记着这个人,恨也好,爱也罢,终归是永远也忘不掉了。 翌日,下了一整夜的大雪终于停了。 整个靖海关,一片白茫茫,银白的雪花覆满了大地,似乎将地上的鲜血和亡魂一一淹没。 天地一片祥和宁静,风中舞动的白幡似乎也没了方向。 关外凌风盛开的长生花,红的,粉的,白的,开得热烈无辜。 林寻舟站在中间,缓缓打开手中的骨灰盒,里面只是一盒粉末,怎么也让人想不到,他上次跟她见面的时候,她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可是现在,就剩下一捧飞灰。 他从盒子里捏住一捧骨灰,似乎能够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摊开手,一阵风来,飞灰消散,他乌黑的长发也在风中翻飞。 直到最后一捧骨灰在风中消散无踪,他手中的骨灰盒重重掉在地上。 林寻舟能看见,这满地的长生花瓣上都散落着晏柠橙的骨灰。 晏柠橙同上京城里所有的大家闺秀都不一样,她不爱富贵牡丹,不喜妖冶红莲,唯一最爱的,便是这苦寒关外四季长盛的长生花。 而如今,她终于如愿,长眠在这一望无际的长生花海中,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她的存在。 看着地上怒放的长生花,林寻舟浑身的力气像是骤然抽走,他摘下一朵长生花,身子却在止不住地发抖。 他一拳狠狠砸在地上,吼间压抑着嘶吼出声:“晏柠橙,你狠,你们南宫家人都狠!做什么万古英雄!死后也要选择挫骨扬灰!你什么都不给本宫留下!” 说着,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他强忍着,将眼泪逼回去,心口却如同被人一寸寸撕裂:“你从未想过要真正嫁给我,你要做你的万世英雄,我成全你!可你为何当年又要答应我,为何说你会生生世世陪着我!” 第十三章 少年意气 许是当年年少,林寻舟把这些许诺当真。 他一直都知道他跟晏柠橙从下的婚约,以后他会娶的妻子只有她晏柠橙一个。 少年情窦初开时开始,他眼中除了晏柠橙便已经再无其它人了。 他以为,只要慢慢等着,等她长大,她就会嫁给他,两情相悦,两小无猜,他一定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国君,能娶到自己挚爱的女子。 可是这一切,都在那一年彻底变了轨迹。 林寻舟十五岁那年,赵国与姜国也有一场大战,那一年,他第一次看见了身披战甲的晏柠橙,那一年,她才十三岁。 长门殿前,他拉住她问:“阿玥,你也要上战场吗?” 她理所当然地点头:“林寻舟,我们南宫家人生下来就是要守护疆土的。我父亲兄长效忠陛下,为陛下镇守靖海关,日后你坐上那个位置,我也为你守着靖海关!” 他当时哑然,这才想起来,晏柠橙她姓南宫,不是普通人家的闺阁女子。 他一点也不想她踏上战场,他听过太多南宫家人一去不回了,生怕她有一天也会回不来。 可是当年少年傲气,又怎肯说下一句软话,他说:“你一个女子,日后是要嫁人的,战场凶险,打打杀杀的事情自有姜国男儿去做,轮不到你。” 晏柠橙看着他,眉弯浅笑:“姜国无将,只要保住脚下的土地,何分男女。” 林寻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明白她说的不错,从小他就知道,姜国国弱,能在赵陈两国的虎视眈眈下堪堪存活属实不易,姜国人才稀寡,将帅凋零,若无南宫家,便无姜国。 他紧紧攥着拳,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才开口:“可是晏柠橙,是你说你会一辈子陪着我!” 她愣了一下,却是笑了:“我会生生世世陪着你,死了也陪着你。” 那一年,晏柠橙第一次随军出征,林寻舟没有去送,只是悄悄站在城头,远远看着她。 她一身铁甲,长剑策马,人群中无比耀眼,丝毫不输世间男儿。 那一刻,林寻舟才明白,她到底是姓南宫,做不了那闺阁中的金丝雀,那些誓言,终究只有他自己当真了。 那一年,晏柠橙纵马疆场,而他林寻舟只能在这深宫之中,一日日学习着如何治国,如何去做一个太子。 五年时间,南宫家传来两次死讯,第一次是晏柠橙的父亲,第二次是她的兄长。 每一次死讯传来,林寻舟都如坐针毡,也许……也许下一次就是晏柠橙。 无人能够理解过去日夜煎熬的五年,他只能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上战场,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她十八岁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南宫将军,而他,不过是个太子。 她每一次出征,他每一次只能眼睁睁看着,又暗暗悬心,她回不来怎么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种纠葛的心情最终变成了恨,变成了厌恶。 林寻舟厌恶她的身份,厌恶她姓南宫,厌恶她违背了她自己说下的话。 他以为,只要恨她,厌她,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可是到头来,后悔的是他,痛苦的是他,要承受这一切的还是他。 “晏柠橙!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靖海关外寒风不止,风中摇曳的长生花散发着一阵阵暗香。 没有人会回应,也没有人会回来。 第十四章 姜国自有儿郎在 北境大雪封城之际,同月上京却像是还处于深秋萧瑟。 大军大胜回朝,姜皇携百官已经等在大殿外设宴,准备犒赏三军。 远远的,众人能看见军队徐徐前进,黑底银龙王旗在风中招展,绵延的队伍如一条盘踞的长龙。 “陛下,是太子殿下回来了!”老太监看着坐在马上缓缓而来的林寻舟面露喜色。 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经过此番同甘共苦,林寻舟跟阿玥说不定情意渐生,这婚事还有回寰的余地。” 话音刚落,林寻舟下马,身后一小队人马跟在他身后缓缓上前。 只见那一队人抬着一口黑漆肃穆的梨木黑棺前来,四下却没有看见晏柠橙的身影。 皇帝脸色一白,起身走下殿台:“阿玥呢?” 林寻舟的脚步跟着停在殿前,单膝跪地拱手:“父皇,北境军大胜归来,儿臣将她带回来了。” 这个她,即使他不愿意再提起这个名字,皇帝心里也暗暗明白了什么。 皇帝身形晃了晃,上前只见棺椁灵柩前写着赫然几个大字“姜国大将军晏柠橙之灵柩”。 他扶住黑棺,忽然剧烈咳嗽了几声,咳得脸色绛紫。 “这是……阿玥……”皇帝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身后的队伍中,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寻舟冲身后的侍从挥了挥手:“将人带上来。” 两个侍从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林相上前。 林寻舟这才开口:“林相串通赵国四皇子陆南弦,假传投敌圣旨,扰乱军心,现已被拿下,押解回朝。” 先前回京报信的信使已经将林相假传圣旨之事回禀给了皇帝,皇帝早先便知道了,但看见林相,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怒火。 “林家上下已经被押送入狱,来人,将这叛臣贼子打入天牢,三司会审!” 林寻舟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从前那双清亮的眸子变得暗沉,像是一口幽暗干涸的枯井。 他拱了拱手,沉声开口:“父皇,此事叫与儿臣来处置吧。” 皇帝大受打击,脸色着实难看得紧,只无力挥了挥手:“如此,也好。” 深宫之中,层层宫墙里,宫烛明明,一如往常。 太庙。 皇帝跪在历代先帝灵位前,一瞬看过去,像是又苍老了许多。 林寻舟在皇帝身后的位置也跪下。 “诸位先帝,今日,阿玥战死,南宫家最后一位将军也没了。是朕无用,一不能强国富民,二不能保家卫国!如今就连南宫家最后一点血脉也没能留得住!” 皇帝声音沉痛无比,重重磕了一个头。 当日,他最后一次允诺晏柠橙出兵迎战赵国的时候,他让晏柠橙一定要大胜归来。 她说绝不辱命。 如今战事以平,姜国大胜,可是她唯一回来的,只有那口漆黑棺木里一身已经满身箭痕的银白盔甲,一座能埋在南宫家陵园的衣冠冢。 林寻舟丽嘉薄唇紧抿,盯着上面的历代君王牌位,一句话也没有说。 皇帝这才站起身,脸色无比严肃对林寻舟开口:“林寻舟,你是姜国太子,未来要继承朕的位置,今日南宫家满门,十几万边关将士皆为我姜国丧命,朕让你今日在诸位列祖列宗面前立下重誓!” 林寻舟叩头,然后直起身子:“是。” “朕要你一生勤政爱民,明辨是非,誓死以强国富民为己任,守好山河,保住每一寸国土!” 林寻舟神色异常坚定,再拜:“儿臣谨记!” 这一辈子,以及姜国所有后世子孙,他不会再让自己的悲剧在后世重演。 只有姜国足够强大了,才能保住脚下的国土,才能护住自己心爱的女人不上战场。 既然姜国自有儿郎在,那么男人自该护住怀中的女人,与脚下的国土! 第十五章 代价 姜国定文帝十九年初冬,姜国大败赵陈两国合兵,姜国主将晏柠橙于靖海关以十万之兵,大败赵国二十万铁甲,晏柠橙战死关前,年仅十八岁。 此战为未来姜国崛起奠定了坚实基础,史称赵靖之战。 第二日,清晨。 赵国国都,郾城。 初冬天寒,天上忽然下了一场蒙蒙小雨,空气中弥漫着蒙蒙雾气。 城门口,搭了一座小茶棚,一下雨便有人坐在这里躲雨,顺便喝上一口热茶。 人一多起来,便免不得话也多起来。 “唉,听说四皇子这回不止是打了败仗,更是差点把性命都交代在那姜国的女将军手上呢!”一青衣男子压低了声音正跟一旁的书生说话。 那书生忙摆了摆手:“话虽是这么说,但听说那个女将军已经死了,在战场上,万箭穿心而亡,以后姜国再也没有南宫将军了,除了南宫将军,姜国其它将军根本不值一提!” 周围的人也都静静听着那青衣男子接着开口:“如此这般,算是功过相抵。不过四皇子这回伤得可是真不轻,咱们皇帝陛下可是连夜遣了国师去前线为四皇子疗伤呢!” “国师乃是赵国有名的秘术师,看来陛下是真看重四皇子,想来四皇子现在正在回京途中,约摸这一两日时间就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远处马蹄声声,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侧目望去,只见一队身穿黑色鹰纹的影卫,护着两辆马车徐徐前来。 带队的为首之人正是方才众人谈论的国师。 众人齐齐噤声,眼看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郾城。 “怎么会有两辆马车?其中一位肯定是四皇子,还有一位会是谁啊?” “我方才看见后面那辆马车上坐了一个侍女,四皇子从来不用女子服侍的,想来应该是那马车里的人是个女子!” 众人一片哗然,都在猜测着,四皇子出征,怎么还会带个女子回来? 四皇子府。 偌大的浴室之中,中间一池温泉水,墙的两边是两只龙头,龙头里不断有温泉水缓缓吐出来。 温泉池中,泡着一具女子身体,明明血已经流干,肉也已经烂了不少,可泡在水里,却隐隐有好转的迹象。 陆南弦负手站在汤池边,看着汤池的水一点点变黑。 “本王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具身体偷出来,国师可有把握起死回生?” 国师一身黑袍,脸上带着半张面具,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是嘴角微勾:“那得看四皇子愿意花多大的代价,死而复生乃是逆天之事,要换她活,自然是要搭上性命的。” 陆南弦眉头一皱:“国师直说便罢。” “找一个与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皇族男子,用三十年寿命,可换她三年人寿。”国师顿了顿,又道,“不然,即便这身体能恢复如常,也不过就是一个活死人罢了。” 皇族中与这个女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男子,刚好就那么一个,但是…… 陆南弦脸色一沉,好一会儿才开口:“换命之人会有何代价?” 国师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瓷瓶,往里撒了一点粉色灰沫,一池黑水又缓缓变得清澈。 他这才转头,看向陆南弦:“也没有旁的,就是身子弱一些,只不过,四皇子可要自己想清楚了,这是个姜国人,还差点要了您的命,别到时候又是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陆南弦沉默半晌,忽然又不说话了。 国师笑了笑:“若是四皇子没有考虑清楚,那便不救。” 话音刚落,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救!我给她换命!” 第十六章 千金一掷 一晃两年过去,郾城二月开春,草色渐青。 夜色微凉,西市街头,人头攒动,千金阁前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千金阁是郾城这些个富家公子,王孙贵族常来之地,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自然也都是为了这千金阁里色艺双绝的姑娘们。 “听说媚儿姑娘今日出阁,楼中正竞拍呢,寻常人家可是连看上一眼都没有这个福气呢!” 当然了,来千金阁的这些个富贵公子们可不单单是一掷千金就为了一个姑娘,重要的是,挣赢了姑娘,就是争赢了脸面,出尽了风头。 有人叹气,摆了摆手:“不必多说,这回肯定又是白家那个败家子拔得头筹,这种事儿,就他最是积极。” 千金阁中人满为患,连走道上都站满了人。 坐在堂中一位穿青衣的陆南星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身边的白烨:“我说二郎啊,这要是让你六妹妹知道了,不是撕了你,就是撕了我,咱还是赶紧走吧!” 白烨摆了摆手:“你怕她作甚,我就不信她敢动我这个兄长,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正说着,有人叫价已经到了三百两,白烨一伸手:“四百两!” 一旁的陆南星左右看了看,总感觉有些不自在,他可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一千两!”竞价了一轮,白烨又举手喊价。 这一声下来,满堂寂静。 果然,毋庸置疑,这下,还是国公府白二公子抱得美人归! 一位约摸四十出头的女子轻笑:“白二公子叫价一千两,还有人要加价的吗?若是没有,那今日这媚儿姑娘可就归白二公子了!” 白烨环视四周,眼看着是没有人再加价了,心里正是得意。 正这时,楼上的包厢走出来一个小厮:“我家公子叫价,一千零一两。” 白烨脸色一沉,从刚才开始,楼上那人就一直在给他叫价,每次还就比他多一两,分明就是来较劲的。 他脸色一沉,举手:“本公子加价,一千……啊!” 话还没有说完,楼上包厢忽然飞出一根长鞭,紧紧缠上了他的手,下一刻,人就被狠狠甩了出去,撞上了一旁的大柱了。 力道不重,但摔下去还是痛。 白烨从地上爬起来,扯着嗓子:“竟然敢打伤本公子,你给我出来,今日要是不打的你满地找牙,我就不是……啊哈哈哈,原来是六妹妹啊,好巧,你也出来玩啊,我还有事,回头再聊!” 看见从包厢中走出来的女子身影,他立马调转了话头,转身就要跑。 紧接着楼上的女子飞身而下,径直挡在了白烨面前。 白烨四下看了两眼,放软了声音:“我的六妹妹,这里人这么多,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吧,我保证没有下次了,真的再也不来了。” 白槿瑜收回自己手上的长鞭,神色分毫未变,只挑了挑眉:“我依稀记得,上回二哥哥也是这般说的。” 她明眸皓齿,一身紫衣,头上绾了一个男子髻,看上去英气十足,与当年的晏柠橙生得一般无二,只是肌肤要比当年的晏柠橙好了许多。 正说着,陆南星从人群中钻出来,急急忙忙跑上前,竖起三根手指:“六妹妹,今日我是被非拉着来的,我真的第一次来,我以前从来不来这种地方的。” 白槿瑜看着路南星,微微皱了皱眉:“六皇子怎么也在这里?明知道自己身子弱还要跑到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你四哥知道了,定是要骂你的!” 陆南星挠了挠头,脸上忽然浮起一团红晕:“六妹妹不说,我四哥自然是不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楼上忽然传来陆南弦充满磁性的声音:“哦?你这是想要让六妹妹一起瞒着我了?” 第十七章 食君之禄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出千金阁,今日这媚儿姑娘的拍卖之日自然也是让这一出给搅黄了。 其中一个外来的客商指着一身紫衣的白槿瑜问旁边的男子:“方才那紫衣姑娘是谁啊?怎么竟连一向混账的白二公子,见了她都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那男子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说是国公府流落在外的六姑娘,两年前才寻回来的,据说是个嚣张跋扈,武艺高强的主,上回二公子顶撞老国公,六姑娘可是好一顿教训,二公子是告状也没有用,打也打不过,还不就只能乖乖听话?” 一旁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是这么个情况。 四个人带着几个护卫,一行人走到街上,倒是足够引人注目。 陆南星见白槿瑜一路上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六妹妹,你别生气,我以后坚决不会再去这种地方了。” 白槿瑜面色未改,只走在路上一言不发,眼神瞟过一直不敢说话的白烨。 国公府虽然是权势滔天,但是到了这一代,英才凋敝,大哥自幼染疾,身体不好,常年卧榻。 这三个月里她也算是看清楚了,白家老二身强体壮,颇有些聪明气,就是太过纨绔了些。 而她这个才被认回来三个月的六姑娘,白家人对她更是千恩万宠的,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都说她是白家多年前被拐走的女儿,两年前身受重伤,这才被找了回来,但是对于过去的事情,她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听人说,她是摔坏了脑袋,失了忆,所以这才不记得的。 见白槿瑜有些出神没有答话,一旁的陆南弦淡淡看了她一眼才开口:“六妹妹是担心你,你身体虚弱,这倒春寒尤其厉害,要是着凉了又要大病一场,你还不长点记性!” 陆南星脸色微红,一脸郑重:“二郎,以后若是再带我来这种地方,惹了六妹妹不高兴,我可坚决不陪你了。” 被点名的白烨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尴尬开口:“那个……六妹妹,今日之事,是个意外,哥哥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你以后尽管监督我,就是别再带着四皇子一起来抓我了,多丢人呐,你这以后还让我怎么在这圈子里混……” 说到后面,见白槿瑜没有反应,声音反倒是越来越小。 陆南弦看了他一眼,这才正色道:“六妹妹过段时间要随我出使姜国,没有那么多时间监督你。” 白槿瑜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还没来得及开口,没想到一旁的陆南星反应更大。 “什么!去姜国!不行,六妹妹绝对不能去姜国!”陆南星本来苍白的脸显得更是苍白了。 她拉了拉陆南星的袖子,这才看向陆南弦:“赵国与姜国的国事,我只是一个女子,为何让我一道出使姜国?” 陆南弦看她的眼神深了又深,转而又是一脸她看不懂的笑意:“六妹妹武艺超群,智计无双,自然是负责保护我。” 不知为何,白槿瑜每次看见陆南弦,心里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很熟悉这个人,却又一点也看不懂这个人。 她没有答话,手肘碰了碰走在身旁的白烨:“我看二哥才该随四皇子出去走走,也好见识见识外面人心险恶,免得整日就知招猫逗狗,食君之禄却不能担君之忧。” 不知为何,她这话说完,一向话多的陆南星都沉默了。 一旁的陆南弦才笑了笑,语嫣不明:“果然,你就是你。” 第十八章 太子 回到国公府已经是深夜。 月华如霜,洒在白槿瑜的小院中,院里的桃树零星开出几朵小花,在月下显得格外皎洁。 只是,白槿瑜没有想到,这时候,院子里竟然占了个人。 她上前两步,微微屈身:“爷爷。” 老国公这才缓缓转过身:“回来这么晚,你二哥哥又让你不省心了?” 夜色中,她有些看不清老国公的表情,只是语气听起来,满是慈爱。 许是太久没有没有感受过亲情,每次见到老国公,她心里总是一阵亲切。 “二哥不过就是好玩了些,无事。不过,这么晚了,爷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老国公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向她招了招手,柔声开口:“小六,两年前姜国在靖海关前大败赵国,赵国损失惨重,国力也大不如前,你可知道?” 白槿瑜点了点头:“这两年,姜国皇帝身体不好,政事现在都由太子处理,姜国这个太子手段不错,擢拔人才,安民富国很有一套。” 老国公跟着叹了一口气:“所以,这次让你跟着出使姜国,是陛下的意思,你,另有目的。” 她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您说。” “刺杀姜国太子林寻舟!” …… 四皇子府。 “四哥,你为什么要让六妹妹去姜国,还刺杀林寻舟,她会死的你知不知道!”陆南星说着,摔了手边一只瓷杯。 房间的火烛被晃得微微颤了颤,在窗上投出两道人影。 陆南弦坐到桌边,端起一杯热茶,用杯盖轻轻撇开里面的浮沫:“你以为,你用三十年的寿命救活她,是让她做你的六皇子妃吗?” 昏黄的烛火下,陆南星的身形显然一怔,他抿紧了唇,忽然猛拍了下桌子:“是我甘愿救她,我救她也不是让你来利用她的!” 何况,他只是想救她罢了,也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天能够嫁给自己这个病秧子为妻。 也许从前的晏柠橙都不记得他这个敌国六皇子,甚至不认识他。 可是现在的白槿瑜会认识他,会冲他笑,她身体中,还流着自己一半的血液。 对他而言,够了。 陆南弦难有表情的脸微微颤动了一下,看着陆南星的眼睛似是有火光:“陆南星,你可记得,她曾是晏柠橙,她的手上沾了多少我赵国子民的鲜血!” “难道四哥你手上沾的姜国百姓的鲜血就少吗?”陆南星不由拔高了声音,眼中没有丝毫闪躲。 陆南弦攥紧了拳,将手里的杯盏狠狠放在了桌上,茶水洒溅了出来,语气却变得冷硬:“此事已经铁板定钉,你不同意也晚了,总之我不会让你的三十年寿命牺牲得毫无价值!” 空气一时寂静,房中的灯芯跳响了一下。 烛影在陆南星脸上晃了晃,他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四哥,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我不希望我用性命换回来的人就这样死了,她可以上战场,成为我赵国的将军,怎么样都好,你我都知道,她只剩下一年了,就一年,放过她吧。” 是啊,一年,就一年了。 秘术不是万能的,违背天道存在的生命,不会太长久。 陆南弦看着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眼神微闪,终究只能叹息:“南星,我只能许诺你,我会尽力保住她,若是真的出了事,我也决计不能把赵国赔进去,看她的命。” 第十九章 六妹妹 一夜不眠,辗转反侧。 白槿瑜想了一整夜,始终是想不通,赵国貌美又武功高强的美人刺客定然是不少的。 可是为什么会让她一个国公府的六小姐去刺杀一个姜国太子,如果事情暴露的话,赵国也没办法逃脱关系。 “咚咚咚——”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她一向醒得早,天色刚亮,她就已经起身,会去院子里练剑,约摸是从前的习惯。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她的侍女翠月。 翠月行了个礼才开口:“六小姐,六皇子来了,在前厅等您呢。” 白槿瑜点了点头,出门径直去了前厅。 说起六皇子陆南星,他恐怕是她回到国公府以后,对她最好的人了。 只是听说他两年前染疾,身体一直不好,就连赵国大名鼎鼎的秘术师,国师大人也没有办法。 据说赵国皇室的血脉,都会降下天罚,祸及子孙,至于是怎么祸及子孙的,她也不是很清楚,说不定,路南星身体虚弱跟这传说中的天罚有关。 走进前厅,白槿瑜就看见陆南星端着一杯茶坐在那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阔步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脸上笑意盈盈:“六皇子怎么今日一早就来了,可是郾城又出了什么好玩的?” 陆南星放下手里的茶盏,嚯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六妹妹,你跟我走吧,离开郾城,去哪里都好,总之赶紧离开这里吧!” 白槿瑜听得一愣,好一会儿才记得推开他的手,一脸莫名:“你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工夫跟你多说了,就现在,谁也不知道,我们赶紧离开!” 说完,陆南星拽着她就往门外走。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走了两步也算是反应过来了,想来,他是因为自己要去姜国的事情,恐怕,他也知道,她这次去姜国,还要刺杀那个姜国太子。 他是担心自己,所以才这样急匆匆地要带她离开这里。 白槿瑜微微一笑,反手拉住他:“你这么毛毛躁躁的,要是让四皇子知道了怕是又要说你。” 陆南星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她:“我没有办法跟你解释,总之,六妹妹,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她还是笑:“我知道,我要去杀人,而且,杀了那个人,我肯定活不了了。” 陆南星的身子一僵,眼中满是惊愕:“你……都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祖父没有打算瞒着我,他都跟我说了。” 这一回,陆南星轻轻松开了她的手,微微垂下头,眼中满是挣扎。 白槿瑜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跟自己其实一样大,今年也不过是双十年华,脸上却还带有一股少年的稚气,白面红唇,还动不动就爱脸红。 可是,他就是要叫她六妹妹。 “六妹妹,如你这般干净纯澈的女子,不该拿起刀剑去取人性命的,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你一定……”后面的话,陆南星生生忍住,没有说出口。 白槿瑜以为他说的是刺杀林寻舟的事情,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好似活了这么久,她才第一次听说,有人说她干净纯澈。 她心里也觉得奇怪,提起杀人,她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像是在梦中就杀过无数人一样。 “六皇子,郾城人人都说我嚣张跋扈,没有女人样,还是你第一个夸我呢!” 陆南星愕然抬头,下意识反驳:“才没有,你是世上最善良的人,要不是你,我都活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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