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仍凝着窗外发呆。
屋外传来男人痛苦的低吼。
是……墨轻尘？！
言念匆忙赶到司药房，却见他正坐在阵法之中。
数根丝线缠在他四肢上，将衣衫凌乱的墨轻尘牢牢锁住。
见到言念的那刻，墨轻尘凤眸中闪过一丝疯狂之色。
“墨轻尘……”
言念想要靠近，却又本能感到危险。
他眸中清冷与妖冶两种风情杂糅，口中冷冷吐出一句：“滚。”
墨轻尘从来如高悬之月，何曾如此狼狈。
心阵阵揪疼，言念咬破指尖递过去：“你、你现在要我的血吗？”
殷红的血珠冒出来。
墨轻尘视线凝住，喉结不住滚动，阖眼难耐地喘息几声：“再不走，我杀了你！”
言念脸上闪过受伤与错愕，随即一路狂奔找到慕璠，哽咽开口：“告诉我，怎样才能帮他……”
慕璠垂眸思索：“仙尊斩杀魔尊后伤重，是蓬莱山主以血魇丹相救，虽保住了性命，但血毒也侵入骨血。”
言念紧张地攥紧裙摆：“血毒可有解？”
“仙尊日日吸取你的血液缓解，此法治标不治本。”
慕璠目光落在言念脖颈：“若想彻底清除血毒……恐怕要把你全身的血吸干。”
所以只有她的命，才能帮墨轻尘么？
见言念眸中浮现出绝望，慕璠话音一转：“传闻还有一个法子，但终究只是传闻。”
抓住了一线生机，言念脱口而出道：“什么法子？”
慕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与红晕。
……
言念心事重重地回到仙府。
墨轻尘见到她，眉宇间闪过隐忍与克制：“你不信我会杀你？”
言念苦笑，眼底一片悲凉。
她关上房门，缓步走到墨轻尘面前：“墨轻尘，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帮你解决痛苦……”
墨轻尘似乎也知道此法，顿时眼底泛红，妖冶的光芒更甚。
他剧烈喘息几下，一字一句道：“我不想碰你。”
言念玉指搭上腰带：“现在……由不得你。”
看着墨轻尘嫌恶抗拒的表情，言念脱衣的手轻颤不已。
最后一件衣裳随风挂上轩窗。
言念也踏入了阵法。
“言念，你可知廉耻——”
不待墨轻尘说完，言念就以唇堵住了他。
她手上只微微用力，就将墨轻尘推倒在地，松松垮垮的衣裳三两下便除了干净。
随着言念接下来的动作——
墨轻尘眼尾泛起一片猩红，口中泄出一声难耐的低吟！
第六章
翌日清晨。
言念睁眼那刻，早已准备好承受墨轻尘的雷霆震怒。
而墨轻尘只兀自穿好衣裳离去。
言念怔怔盯着他的背影，心脏仿佛被钝刀慢割慢磨。
昨夜他们已经有过夫妻之实，言念想过一万种可能，却独独……
没料到墨轻尘会视她为无物。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这夜。
言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门被推开，墨轻尘走进来，目光迷离。
言念从床上坐起：“你，你饮酒了？”
墨轻尘默然不语，却步步逼近。
他指尖缓缓挑开她的衣带，言念身子颤了颤，眼里氲氤着水汽。
言念看着自己身上残留的青紫痕迹，耳廓通红。
忍不住抬眸去看墨轻尘，他眸色竟是一片清明。
温热的指尖划过肌肤，引得言念本能战栗，紧张地闭上了眼。
却突然感觉有个冰冷的东西抵在心口！
言念猛地睁眼，而墨轻尘早已用灵力禁锢住她。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口传来。
言念愕然睁眼，凝着插进自己心脏的银针。
“墨轻尘，你在做什么……”
他眸色清浅，薄唇轻启：“取你几滴心头血，我自有用处。”
剜心之痛，令言念生不如死。
但墨轻尘的无情，才真正让言念痛彻心扉。
言念咬紧牙关，感觉喉间冒出了血腥。
即便如此，还是因为疼痛，克制不住发出凄厉痛楚的呻吟。
很快，言念就在剧痛中昏死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处客栈之中。
“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墨轻尘坐在一侧，面容依然冷淡。
言念眸光空洞：“我心口很痛，不想吃。”
墨轻尘拧眉，薄唇微动：“那买几身新衣裳。”
言念苦笑一声。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若是几百年前，言念或许会因为这些高高兴兴忘掉一切。
然而现在……
言念死死拽紧被子的手有些发抖。
在墨轻尘的目光注视下，言念强忍酸楚，扯出一抹笑容。
“好。”
墨轻尘眉心微蹙，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仙道市集。
言念凝着墨轻尘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出声：“你没话跟我说吗？”
墨轻尘拧眉：“说什么？”
“不过取了几滴心头血，也值得这般矫揉做作？”
言念喉头一堵，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一道娇俏的身影落在墨轻尘身侧。
元意意裙摆飘扬：“轻尘哥哥，我找你好久了。”
墨轻尘从腰间取下钱袋子扔给言念：“想要什么自己买。”
言念哑然片刻，艰涩道：“那你呢？”
“她找我有事。”
丢下这样一句，墨轻尘转身带着元意意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言念眼泪瞬间流下来。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道娇蛮的女声在身侧响起：“取心头血一定很疼吧？”
言念一顿，愕然看去，竟是元意意！
“……你怎么知道？”
元意意只勾起一抹笑：“我前些日子受了伤，急需血种的心头血。”
言念心里突兀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难道墨轻尘取她心血……
元意意缓缓开口——
“我总算明白仙尊为何要将你养在身边，你的血不仅大补，味道也很不错。”
第七章
言念脸上血色褪尽，凄凉绝望弥漫上来。
失魂之际，连元意意何时离开都未曾发觉。
眼前几个幼儿正拿着竹蜻蜓追逐打闹，言念恍惚想起百年前，父母尚且在世，自己也是这般无忧虑。
“姐姐，吃糖。”
一双白嫩嫩的手捧着糖递到言念面前：“吃了糖就不哭了。”
言念擦去泪，凝着孩子清澈干净的眼眸笑道：“还是姐姐给你买吃的吧。”
盏茶的功夫。
言念才走到巷子口，便听得一阵恸哭声。
“啊！我的儿……”
前刻还活蹦乱跳的孩子们，已经成了几具苍白冰冷的尸体！
皮肉松松垮垮，灵骨不翼而飞。
言念手里的糕点跌落在地，其中一块滚到一个白色物件前。
她走上前，瞳孔不由得一阵紧缩——
是花灯节时自己送给墨轻尘的白玉！
言念捡起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墨轻尘为何能对这些可爱懵懂的孩童下此毒手……
若不上报仙门，她该如何阻止他？
良知与感情交替折磨，言念心脏蔓出一股能逼人发疯的痛苦。
仙门议事堂。
大门左侧下笔遒劲的以苍生为己任，是当初墨轻尘所书。
现在再看，言念只觉得眼前阵阵发疼。
她拦住一名仙侍：“松风仙尊在吗？”
“松风仙尊早就走了，另外几位仙尊在议事。”
言念看向议事堂，心里无比纠结，脚步似有千斤重。
只听得里头传来一道威严无比的嗓音：“本尊不信，这次还不能引出骨魔！”
言念心头一跳，再次拦住那名仙侍：“知道松风仙尊去哪了吗？”
仙侍冥思苦想：“仙尊说要去一趟仙道集市……”
他话音未完，言念一路朝着集市狂奔，发疯般寻找着墨轻尘，精疲力尽也未曾停下。
言念感觉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
她不想纵容墨轻尘再犯错，却又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抓……
转角处，言念撞进了一人怀里。
抬头看去，竟是墨轻尘！
言念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被他皱着眉推开。
她慌乱抱紧墨轻尘的手臂：“我心脏好痛，你带我回去吧……”
一旁的慕璠尴尬轻咳。
墨轻尘甩袖怒斥言念：“成何体统。”
他转身欲走，却被她扯住衣袖：“求你了……”
这次，墨轻尘并未推开她，转头对着慕璠道：“你随我们一同回去替她诊治。”
苍山府。
替言念诊脉后，慕璠面露尴尬：“女仙并无大碍。”
墨轻尘危险地眯起眸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他们有话要说，慕璠识相地告辞离去。
言念攥紧手，语气哀戚而恳求：“你以后能不能别再造杀孽？”
墨轻尘冷笑：“我是战神，杀人何须经你首肯？”
言念攥着他袖子的手无力垂下，眼中凄惶一片。
突然，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二人走出房门前去查看。
却见院中已经摆上诛仙剑阵，杀气乍现，令人胆寒。
元意意带领仙门弟子将此团团围住：“今日我们要替天行道，将骨魔拿下！”
一字一句，重重砸言念心上。
她回过神，下意识想叫墨轻尘快跑！
然而下一刻，捆仙锁直接缠上了言念！
元意意如剑的眸光恨不得将言念当场格杀——
“言念，你所犯下的杀业，万死难赎！”
第八章
不仅言念愣住，就连墨轻尘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眉头紧拧：“什么骨魔？”
元意意语气凌厉：“死者皆与言念有所交集，她更是频频现身案发现场，混入议事堂后又慌张逃离。”
“桩桩件件，绝无半点冤了她！”
墨轻尘一瞬静默。
言念祈求地看向墨轻尘：“我不是……”
“清者自清，若不是你，自然有据可考。”
闻言，言念心底一凉。
元意意勾了勾唇：“轻尘哥哥，在真相大白前，我会照顾好你的仙侍。”
墨轻尘微微颔首：“如此，你便把人带走吧。”
言念心脏陡然一沉。
被压入仙门府衙大牢，她心如乱麻。
墨轻尘究竟是何意？
他会找出证据还她清白，还是放弃她？甚至……让她顶罪。
思及此，言念眸中闪过一丝痛色。
墨轻尘血毒已解，她对他而言，已经无用。
“上面有交代，要好好伺候她。”
耳边古怪的话语拉回了言念的神志。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绑上了刑架。
看着桌上码着的各种刑具，言念头皮一阵发麻。
仙门的刑罚不同于人间，银针刺入指间，言念痛得面容扭曲，浑身止不住颤抖。
“你认不认罪？！”
“我没有杀人……”
她话还未完，一根银针刺入脉门，言念只觉连魂魄都在受刑。
“我，我要见仙尊……”
言念颤巍巍吐出这一句。
哪怕墨轻尘不能洗脱她的罪名，也能替她免去这些非人的刑罚。
弟子嗤笑一声：“若仙尊亲自来了，只怕会亲手将你抽筋扒皮！”
言念咬紧下唇：“你胡说……他知晓你们屈打成招，必定……”
弟子眸光锐利，扎进言念脉门的针又深了一寸。
这一下，差点要了她的命。
言念痛得双眼赤红，然而最痛的，却是弟子道的那句——
“你还不知道吧？仙尊已经将你从苍山府除名，以你为耻。”
还能怎样揉心碎骨？
言念再也支撑不住，含泪昏死过去。
意识朦胧之际，鼻腔仿佛萦绕着墨轻尘身上清冽的雪松香。
“墨轻尘……”
言念恍惚看见眼前出现了他的身影，却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心底瞬时一片空洞与痛意。
她还是不信，不信那名弟子所言……
翌日。
在重重看管下，惨无人色的言念被压上仙界议事堂审问。
她目光在人群中寻视着什么。
在看到墨轻尘的那刻，死灰般的眸中终于有了亮光。
可他却别开眼，眼眉疏离而淡漠。
言念心底一刺，攥紧手，试图将最后一丝体温留住。
首位的皓天仙尊威严无比。
“言念，你在案发现场可有看到可疑之人？”
想到墨轻尘，言念咬了咬唇，坚定摇头：“没有。”
……
“长风仙尊，经过这轮审问，言念嫌疑很大，她毕竟是你的仙侍，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皓天仙尊话音落下，无数道目光瞬间集中在墨轻尘身上。
他垂着眸，眼底情绪不明。
言念紧咬着唇，空洞的眸子死死凝着墨轻尘。
却听得他缓缓吐出一句——
“杀人剔骨，残暴无度，该处以雷刑！”
第九章
言念脑海一片空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墨轻尘，脸色苍白如纸。
浑浑噩噩回到仙门大牢内。
元意意指尖划过狰狞可怖的刑具，勾唇笑道：“言念，你真的不肯认罪吗？”
言念眼皮都没掀：“我没……杀人。”
元意意脸上闪过狠厉之色：“你还嘴硬？这些刑具是我来挑，还是你自己来挑？”
言念浑身战栗，咬牙不语。
元意意拿出浸在恶臭液体里的刑鞭，毫不留情地抽打起言念。
言念感受到皮肉炸开的痛楚，还有钻心的痒痛，忍不住凄厉的尖叫起来。
“你没看到仙尊对你嫌恶透骨的眼神吗？言念，你不认罪，该不会还指望他心软吧？”
这句话犹如针刺入骨，令言念痛不欲生。
见状，元意意勾唇冷笑：“实话告诉你，无论骨魔是谁，都只能是你，我劝你认罪，趁早解脱。”
原来如此……
言念心里升起浓烈的恨意。
可在严刑下，她很快脑袋低垂，半点声息也无。
元意意一顿，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
言念还未认罪，可不能死在这里。
“快把她从刑架上放下来！”
言念才脱离控制，一股暴虐的灵力就从她身上迸发开来。
几名弟子瞬间倒地口吐鲜血。
就连元意意也被震倒，看向言念的神情满是震惊。
这般强大的灵力……怎么会？！
言念眼中赤红一片，已然神智全无。
她手中化出一柄短剑，正是当初墨轻尘给她的法器。
这股强大的威压令元意意浑身颤抖起来。
下一刻——
短剑就直直朝着元意意的胸膛插去。
然而一道灵力却将言念掀飞出去！
言念恢复了神志，咽下喉间涌上的鲜血，抬眸看向来人。
竟是从不曾踏足此地的墨轻尘！
然而墨轻尘望向言念的眸中满是震怒：“你疯了？！”
言念轻笑一声：“是你教我，若只能活一个，要全力杀了对方。”
“怎么又不对了？”
她嗓音苦涩而绝望：“因为我要杀的人，是你的心上人吗？”
墨轻尘冷睨着言念：“荒谬至极！这把剑，你不配用！”
说罢，他抬手就收走了言念手中的短剑。
看着空荡的掌心，言念呕心抽肠。
原本已经咽下的血终于忍不住喷出来。
不知昏迷了多久。
言念忽然听得一道温柔又阴恻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真是可惜了他给你换的这幅神魔骨。”
她艰难睁眼，便见慕璠坐在身边，刚刚的话应是幻觉。
言念眸光含着最后一丝希冀：“是仙尊让你来替我诊治的吗？”
慕璠抿唇不语。
她瞬时明白了，苦笑出声：“能带句话吗？我想问问墨轻尘……他究竟是想让我生，还是让我死。”
慕璠眼神复杂：“正是仙尊托我来给你送一样东西。”
是一块护身玉符。
言念笑中带泪，含着无言的悲怆与绝望。
这是父母留给她的念想，昔年因为救命之恩，她送给了墨轻尘。
或许她现在唯一的价值，只剩以死为他顶罪了。
言念沉痛阖眼，艰涩道：“劳烦医仙转告，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慕璠走后。
言念面如死水，用力拍打牢门引来仙门弟子——
“去上报吧，我……认罪。”
第十章
言念跪在阵法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