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肖堰似是觉察到了异常,朝公交站牌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最终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启动引擎驱车离去。
陈一诺看着远方已经变成黑点的车影,有些呆滞地收回了视线。
‘嘀嗒’鼻血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
她抬手挡住,刺目的血水却还是顺着指缝流淌而出。
“姑娘,你没事吧?”有好心人递来了纸巾。
陈一诺摇头,心底的苦涩泛滥成海。
止住血,她看着一辆辆公交车驶过,却始终没等来能带她回家的那一趟。
马路对面巷口的照相馆,霓虹灯如星光般闪烁着,吸引了陈一诺的目光。
她起身,顺着斑马线走了过去。
照相馆内,半鬓白发的老板正在悉心擦拭手中的相框。
“姑娘,您要拍什么照片?”
陈一诺环顾四周墙壁,有笑靥如花的写真,也有红蓝白底的寸照。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角落处不起眼的一张黑白照上。
“拍遗照。”
第四章等不到了
从照相馆出来,天色已经渐渐暗沉。
天边的余晖映得高楼一片血红,令人压抑。
到家后。
陈一诺以为一室漆黑,却看到灯火通明。
肖堰坐在沙发上,似是专程在等她。
想起白天路边看到的一幕,陈一诺没有出声。
肖堰扫了她一眼:“抽时间去趟房产中心过户,把房子转到你名下。”
“青春损失费吗?”陈一诺扯了扯嘴角。
肖堰皱眉道:“你要觉得不合适,市中心那套公寓也可以给你。”
闻言,陈一诺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宴在顷刻间轰塌。
合着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和陪伴,在他眼底都可以用物质代替!
“肖堰,你把我当什么?!”她质问道。
肖堰站起,转身离开。
“好聚好散吧。”
看着他的背影,陈一诺忽的回想了曾经。
以前自己每次看到肖堰的背影,都会从背后环腰抱住他,然后说:“每次看着你转身,我都害怕你会就这样消失。”
那个时候,肖堰会抱住她,一字一顿给予承诺:“不会,我的世界永远都会有你。”
收回思绪,陈一诺认真凝视着玄关处男人的背影,哑声问道。
“肖堰,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从你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男人的身躯一顿,片刻才传来他微哑中透着冷清的嗓音。
“无所谓了。”
他的身影随着话语的尾音,一并消失在门口。
看着关上的门,陈一诺有些脱虚地倚靠在墙壁上,慢慢瘫软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曾经的海誓山盟,换来一句他的无所谓。
是时光残酷,还是人心易变?
陈一诺将头埋在双膝间,肩膀不可抑制地轻轻起伏……
夜风拂过半开的窗户,带来阵阵凉意。
又是一夜无眠。
清晨,陈一诺去了桐阳医院,对科室主任提交了年假的申请。
主任早已知道她的身体状况,一时间也只能爱莫能助。
“记住,咱们科室是你永远的家,等你痊愈归来。”
陈一诺笑道:“谢谢主任。”
纵使只是善意的谎言,但也暖人心。
走出医院,陈一诺看着刺目的阳光,微微有些眩晕。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才安宁几天的时淮晨又来了电话。
“姐,钱又不够花了,你再给我点。”
陈一诺看着天际,眸光有些空洞。
“时淮晨,你该长大了。”
电话那端静默了片刻,才继续传来声音。
“我和同学在创业……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成功给你看的。”少年的声音透着不服输的年轻气盛。
陈一诺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几分,眼眶渐渐泛红。
以后,她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时淮晨,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爸又该怎么办?”她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生死有命,她却比任何人都贪生怕死。
因为肩上的担子太重,身边的羁绊太深,她没有资格去死,却又不得不直面生命的倒计时。
时淮晨的声音带着几分错愕:“姐,你怎么了?”
陈一诺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念头,第一次心灰意冷地挂了弟弟的电话。
回了家。
陈一诺看着空荡荡的家里没了一丝肖堰的物品,干净得好像这些年一直都是她独居。
她凄凉地扯了扯嘴角,从书房中拿出空白的信纸,一笔一划写着心底话。
“肖堰,我曾想和你一起过三十岁,可惜,上天不允许……”
因为,我等不到我的三十岁了。
陈一诺抬起手背抹去泪痕,纤长的睫毛在苍白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
第二天。
陈一诺来到肖堰的公司楼下,拨通了电话。
“我在你公司楼下,有东宴要给你。”她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最后一次见面,她只想放下过去,好好跟他道个别。
十分钟后,肖堰出现在楼下咖啡厅。
陈一诺起身,准备将包中的信封拿出来。
肖堰却同时拿出一张喜帖,递给了她。
他眸光暗涌,沉声道:“我要结婚了。”
第五章喜帖
陈一诺呼吸一滞,眼底划过一抹错愕。
结婚?
似是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含义,她有些迟钝地挤出一丝笑。
“恭喜。”
她将信封放回包中,没有去接肖堰手中的喜帖。
只需一眼,已被万箭穿心。
肖堰将请柬放在了桌上,神情没有太多变化。
“你不是说有东宴要给我吗?”他问道。
陈一诺扯了扯嘴角,竭力掩盖住凌乱的情绪:“忘带了,下次吧。”
肖堰看着她,清冷眼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照顾好自己。”他沉声道,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陈一诺垂眸看着请柬上的名字——
“新郎肖堰,新娘汤筱沁。”
一时间,她的心底涌上一抹无法遏制的悲恸。
原来,他曾说不想被结婚证束缚,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
‘嘀嗒’
鼻血毫无征兆的滴了下来,落在了请柬上,晕花了纹络。
陈一诺有些无措的擦拭,却晕开得更厉害。
连带着‘肖堰’三个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泪水在刹那间汹涌而出,怎么都止不住。
她知道自己不该哭,但此刻没有比哭更能释放情绪的方式。
从咖啡厅出来,陈一诺直接去了老年医院。
此刻的她就像个受伤迷途的羊羔,想找到自己可以依靠的大山寻个心安。
病房内。
时父正戴着老花镜看医院的杂志,见到陈一诺,他摘下眼镜疑惑打量着她。
“你是……前几天来看过我的姑娘对吧?”他试探问道。
陈一诺喉头一哽,知道父亲不仅忘了她是谁,还给她安排了一个新身份。
她点点头,心底涌上难以言说的凄凉。
时父发觉了她红肿的眼眶,关切问道:“孩子,你怎么哭了?”
听着父亲关怀的声音,陈一诺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在一起九年的恋人要结婚了,但新娘不是我。”她哽声道。
时父看着她,拿起一旁的纸巾递了过去。
“有些人注定只能是你人生旅途中的过客,强求不来的。”
陈一诺点了点头:“嗯……”
道理她懂,但却是她难以承受之重。
这时,医生前来查房,给时父做例行检查。
陈一诺退了出去,在走廊上等了二十来分钟,才再次进去。
本想问父亲中午想吃什么,却发觉父亲看她的眼神再次发生了变化。
“医生,我女儿好久都没来看我了,你帮我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啊。”
陈一诺蜷紧手指,抬起沉重的步子朝时父走去。
“爸,我就是陈一诺啊。”
时父打量着她,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混沌才渐渐清明了几分。
“看着是有点像……陈一诺你怎么眼睛红了,刚哭过吗?”
陈一诺摇头笑道:“来的路上风太大,进了沙子而已。”
时父拉着她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眸底全是慈父般疼惜的神态。
“陈一诺啊,过几天是你生日,想要爸给你什么生日礼物?”
陈一诺倚靠在时父的肩膀,不如曾经那般伟岸,却依旧是她的避风港。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平安健康,诸事顺遂。”她的话语带着厚重的鼻音。
时父揉了揉她的脑袋:“傻孩子,咋不替你自己多想想……那爸就每天祈愿,希望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陈一诺闭上眼,嘴角抿成一条苦涩的弧度。
长命百岁对她而言,早已是可望不可即的奢望……
‘叩叩叩’病房外有护士敲响了门。
“简小姐,外面有个女士来找您。”
陈一诺有些疑惑地走了出去,谁会来老年医院找自己?
看到走廊尽头站着的女人,她呼吸微微一紧。
竟然是她……
第六章蒙在鼓里
陈一诺怎么也想不到,和肖堰名字并排在请柬上的汤筱沁会来找自己。
“冒昧找来,希望没打扰到你。”
汤筱沁看着陈一诺,举止投足落落大方,没有太多生分。
若陈一诺冷面相对,不识大体的人反而成了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陈一诺淡声道,转身下楼梯,走到了医院的后花园内。
虽然汤筱沁表现得温和友善,但她第一次和自己见面,便选择了父亲所在的医院,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花园长廊内。
汤筱沁幽幽打量了一番陈一诺,红唇轻启:“我的身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嗯。”陈一诺垂着眼帘,没有多言。
“我知道你和景宴的过去,这些年你将他照顾得很好。”汤筱沁笑了笑,随意的抬手挽起耳边的碎发,露出璀璨的钻戒。
“陈一诺,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或肖堰现在也成不了人人称赞的模范丈夫。”
钻戒的光泽晃得陈一诺眼睛有些刺痛,她侧眸看向长廊壁架上的青藤,说道:“你有什么话请直说。”
气氛骤然转冷,汤筱沁收敛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不再掩饰的高冷。
“你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委婉了。”
她顿了顿,继而道:“我知道景宴给了你结婚请柬,但我希望你不要参加。”
陈一诺微挑眉头,不解看着眼前的高个子女人。
“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同为女人你应该懂。”汤筱沁看着她,眼神晦暗了几分,“我们是世交家族,自幼门当户对,早在景宴大学毕业时,我们双方父母便聊了两家亲事,景宴没有拒绝。”
闻言,陈一诺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汤筱沁看着她神色的变化,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或肖堰从没对你说过……正是因为他当年的没拒绝,才有的这场盛大婚礼。”
陈一诺身体有些不稳的摇晃了一下,浑身止不住颤抖。
从胸口蔓延出来的疼意无边无涯,让她连无所谓的情绪都伪装不出来。
汤筱沁何时离开的,陈一诺浑然不知。
她有些浑噩地回了家,打开电脑登录微博,再点进去唯一关注人‘肖堰’。㳖誮團隊獨家
她想再重温过往九年的点点滴滴,证明自己的青春并未错付。
可是从大四开始,肖堰的每一条微博下,都有一个名叫‘沁心’的人点赞并发表评论。
以前陈一诺从未过多在意,可此刻她却按捺不住地点进了沁心的微博。
里面,有汤筱沁的个人生活照,有她和肖堰的双人照,还有他们双方父母一起的大团圆合影。
轰隆——
好似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
陈一诺脸色无比煞白,入眼的一张张照片,彻底刺红了她的眼。
原来早就有蛛丝马迹了,她却从不知情!
陈一诺拿起手机,想要拨打肖堰的电话。
但她手抖得太厉害,好几次都险些从掌心滑落。
嘟声响到底,终于被接通。
“肖堰。”陈一诺的嗓音嘶哑得不像话。
“怎么了?”电话那端的男人似是有些疑惑。
陈一诺攥紧拳头,哑声问道:“你和汤筱沁认识多久了?”
一阵沉寂后,半响才传来肖堰的声音:“我跟她的事,你不该多问。”
男人的回答,彻底刺痛了陈一诺的心。
“你跟她结婚的事,五年前就定下来了,这些年你一直把我蒙在鼓里,是吗?”她嘶声质问。
肖堰久久沉默着,听筒里只能传来他略微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陈一诺用力咬着唇,莫大的刺痛感让她恢复了几丝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挂断了电话。
原来这些年,肖堰早就别有打算,一切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让自己成为他人生中的过客,而汤筱沁是早就内定好的终点站。
陈一诺抹去眼泪,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这套房子的产权虽然是她和肖堰共同所有,但屋子里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曾经的她傻得有多离谱。
这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刚翻找出来行李箱,手机铃声却刺耳响起。
陈一诺拿起来一看,是弟弟时淮晨打来的。
她皱眉接听,里面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心脏紧缩——
“陈一诺姐,快来医院,你弟弟出事了!”
第七章苦肉计
桐阳医院。
陈一诺匆匆跑到急诊中心的护士站,面色彷徨。
“请问时淮晨在哪个病房?”
护士站的人认出了陈一诺是妇科住院部的护士长,连忙帮她翻找资料。
“在23床,好像是被车剐蹭到,现在还在做检查。”
陈一诺道谢后,连忙朝走廊尽头跑去。
老天保佑,她的身体已经这样了,弟弟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
病房门外,陈一诺正要推开半掩的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时哥,你说你姐还有几分钟能到?”
“十分钟内她还不出现,我名字倒着写!”病床上的时淮晨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神态。
“你这苦肉计真的能让你姐拿钱给你吗?”一个戴着耳钉的男孩子问道。
时淮晨剑眉一挑,正要拍胸脯说话,病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陈一诺站在门口,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愤怒。
“姐……”时淮晨吓了一跳。
旁边几个嬉皮笑脸的人连忙闭嘴禁声,尽量降低存在感地溜出了病房。
陈一诺走到病床边,看了看时淮晨毫发无伤的双手双脚,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
“只是苦肉计,没有受伤,是吗。”
她的声音很轻,落在少年耳中却犹如少深山石音。
“你不给我钱,我只能想这种损招儿了……”时淮晨讪讪相关Tags:高冷